“第三次你来找我,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老迈,很难说是什么唤起了你的认识,如果要我猜测的话,也许是你在性上有些力不从心了,男人往往是从这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衰老的——性驱力消失了,你难以继续在环肥燕瘦中得到满足,开始渴望后代的陪伴和亲情,但你诸多的情妇和前妻们,难以满足你的需求,对你来说,她们都过于愚蠢,吴瑜又有情感障碍,其余的孩子,还太小,也许,按我的猜测,也太笨,只会激起你的不耐。”
“但,不论如何,每一次你试图操纵我未果后,总会消失,这就是你,你并不真正关心我,你给我钱,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吴总,你的所有感情都以自己为中心——当然,我们谁不是呢,只是你的这个倾向,有点过于严重了。你就像个活力充沛的小孩,注意力总是无法维持十分钟以上,在这里得不到满足,你就会去别处,直到你有别的需求,回来再做一次尝试。”她叉起一片菜叶,送入口中,“但我知道,即使是一条狗,巴甫洛夫也能训练出反射性,所以,只要我重复够多遍,你总是能明白的——更别提你真的还很聪明——吴总,你可以去耍那些蠢人,可以去操纵他们,就像是傀儡师摆弄舞台前的木偶,但你操纵不了我,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个新闻,但事实是,你真的影响不到我——”
“如果我不打那个电话——”吴总反射性地说,他脸上并未有任何迷蒙之色,仿佛这些术语,这些冒犯的言谈,根本无法造成理解上的障碍。
“我也有得是办法进去。”刘瑕说,“总之,试着去想象一下,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摆脱你的魅力、权势和金钱而生活,并且过得很好,我对你没有什么需求,但,当然……”
“‘如果你要给我钱,我也不反对’……”吴总喃喃地说,“‘只要这种赠予不附带任何条件,我就接受……’”
“是啊,我说的不附带任何条件,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刘瑕甜甜地笑了,笑容居然还有点俏皮,“没有亲情勒索,没有人情往来,就只是把钱给我花——这样的好事谁能拒绝?说真的,吴总,请别以为我恨你,这种昂贵的情感我负担不起,也别认为这顿饭支付不起你的人情,想想看,你这么想见的女人,一个电话就抛下一切赶到你身边,用她每小时价值千金的智慧陪伴着你,无私地分析着你……这实在也是一笔很大的人情呀。”
“如果你不恨我,为什么不把姓改回来?”吴总反问,他的痛悔不见了,肩膀重新挺直了,表情流转着兴味——这种斗智对他来说似乎很有意思,“我以为这正是一种恨的表现,你保留着那个人渣的姓,以此作为但对自己的提醒,以及对我的羞辱,提醒你保持着对我的恨意……如果你真的不恨我,为什么一定强调,我的赠予不能附带任何条件,一个只要开心就会供给你大量金钱的男人——我以为,付出一点陪伴和哄骗,拿到更多的钱,对你来说是合理的选择。”
是的,吴总的确是很聪明的——这也当然,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哪个简单?刘瑕笑了,她又吃掉一个生蚝,大海的馈赠滑下喉咙,被她咽下,“因为我明知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支付,保持距离可以看作一种操守——这也应该正是你最缺乏的东西。”
小小的讥刺,吴总不以为然,刘瑕看在眼里,笑容加深,“至于为什么不改姓,也不是出于对你的憎恨,上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年满18岁,改姓在操作上非常麻烦,日后的生活还会有诸多不便。再说,我也看不出有什么改姓的理由——确实,从生理来说,你是我的父亲,确实,他虐待我,还筹划着对我做点别的什么……但,客观地看,刘叔叔供养我的时间,比你长,他给我的关心,虽然稀薄……但不夸张地说,比你多。我以为,继续保持刘姓,也是很自然的事,你说呢,吴总?”
吴总沉默下去,对她的指责,似乎无言分辨,看着她的眼神中,依稀还有欣赏,刘瑕能读懂他的心理活动:到底,她是不同的,和吴瑜比,和他那些名字都不为人知晓的其余子女比,她是最聪明的,在智力上,可和他分庭抗礼。他知道,对她来说,所有的狡辩和操纵,都没有用。
“那……称呼呢?”片刻后他说,身体倾前,像是牌手在喊‘胡了’。“户口本上,只能有一个姓,但你可以喊很多人爸爸——生父、继父、养父、干爹……这个称呼,并不是唯一的。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这么叫我?”
“第三次你来找我,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老迈,很难说是什么唤起了你的认识,如果要我猜测的话,也许是你在性上有些力不从心了,男人往往是从这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衰老的——性驱力消失了,你难以继续在环肥燕瘦中得到满足,开始渴望后代的陪伴和亲情,但你诸多的情妇和前妻们,难以满足你的需求,对你来说,她们都过于愚蠢,吴瑜又有情感障碍,其余的孩子,还太小,也许,按我的猜测,也太笨,只会激起你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