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可以自我安慰说,邢云弼什么都不知道,个中曲折我自己清楚。
但至少邢云弼见过十五岁的我,这是真的,他见到了现在的我,这也是真的。
也许他眼里看到的改变,才是真正的事实。
“我刚回国的时候,感觉这城市就像一片茂密的森林,欣欣向荣,森林下阴暗的光线里,生活着许多动物,各有各的生存法则。”他说:“你想知道我离开的理由吗?林湛。”
“你说。”
“我在这里生活得越久,就被同化得越严重。”邢云弼平静告诉我:“我意识到,我无法改变这森林,要想获得成功,只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纪予舟所在的世界,何尝不是这样的一片森林,纪老爷子,叶老太太,叶云薇,卫平,颜仲,他们各有各的生存规则,逻辑自洽,无可动摇。纪予舟说我是云中的鹤,然而云中的鹤到了这森林里,也只能住进一个笼子。
“如果这森林如此恐怖。”我今天第一次看着他眼睛:“邢云弼,那你为什么一次次回来这里?”
邢云弼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总是有点悲伤,又有点像在自嘲。
“因为我爱的人在这里。”他说:“我想要带他离开,看看外面的样子。”
“抱歉。”我轻声告诉他:“但是我也一样。”
我的纪予舟,他生于这片森林,长于这片森林,他是茂盛而野蛮的树木,是危险而漂亮的猎食者,他的光芒来自于这片森林,他的阴暗也来自于这片森林。
邢云弼一次次回来,是因为他无法带走自己爱的人。
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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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邢云弼不会在这座城市停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