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我并不想说实话的,可是实话就像流水般从嘴里淌了出去。你太漂亮了,我说。後来我想我至所以没有说出心里最真实的答案,恐怕是因叶加的问题我没有好好想过吧。我那样做几乎完全来自於一种直觉,或者说是一种本能。一种想要保护亲人的本能。叶加转过头,一声不吭地看著我。我只好补充,你的相貌会让人过目不忘,对於干我们这行的实在太危险了。叶加没再说话,第二天他也真得去资料室报到了。
我早该知道叶加不是那种轻易会妥协的人,果然,他到了资料室以後借著收集资料为名,经常乔装成各式各样的人去打探消息。显然叶加很擅长模仿行行色色的人物,他想通过那些伪装来向我证明,他的容貌不会成为他的妨碍。可是他并清楚那不是我内心深处真实的原由。资料室成了队里最刺激的地方,如果不是我最後亲自抓回了乔装在外的叶加,我敢肯定它会成为很多年轻刑警最想去的地方。
我纠住叶加衣领将他狠狠摔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今天扮演的是一个是水果贩子,从他的装扮,我可以看出他确实伪装的很像。衣服,头发,脸上的沧桑,连指甲里的泥垢这些细节都没有任何疏漏。我冷笑著掐著他的双颊,逼迫他抬起头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你这幅装扮只能骗骗不入流的罪犯,"我说,"一个水果贩子不会有这样的眼睛,它太亮了,你连我都骗不过,你想骗谁?"我松开了手,但叶加的眼神还是很倔强的凝视著我,他说:"我不怕死。"我冷哼了一声,回他:"有的时候,死并不可怕,就怕死不了。"接著又咬著牙补充道:"你如果再这麽搞,我就掉你去武器库,让你天天守兵器。"
那一瞬间,我几乎可以看到叶加近似怨恨的目光,可我一动不动的对视著那目光,直到它妥协。
而後的几年里,叶加成了我的,或者说缉毒有史以来最捧的资料官。我充分发展了他的一项潜能,叶加有著近乎读刻器一般的记忆能力。凡是有记录在案的,他只要看过就不会忘记。他精於分析,长於制定相当复杂的行动计划。我敢这麽说,如果自己的分析与叶加相左,我会毫不犹豫的听从他的分析。
叶加在事实上成了我的拍档,我们一起分析案情,制定行动计划,只不过在真正行动的时候,我永远也不可能会带上他。叶加也自那以後,再未要求过。按一个资料官在一个论资排辈的年头来说,叶加的升迁速度已经不可谓不快。差不多一年半以後,他已经是资料室的头,我正式的副手。那里面,有叶加出色的表现,还有我不遗余力的保荐。我一直想让叶加明白,驰骋疆场不一定要血溅兵刃。
也就是在那时,我们认识了佟蔚,她是城里最赫赫有名地产商的女儿。那时我与叶加正在调查一起贩毒案,案子牵涉到了她的父亲。我与她初次见面就在法庭外面,我刚从里面出来就看到她靠在一辆火红的莲花跑车上抽烟。她没有进去听审,但显然知道了结果。她父亲由於我们并不充分的证据而被宣判无罪。她看我的眼神有些鄙夷,说:"怎麽你们还没把他弄进去吗?"
我说:"我是想的,但证据不够充分。"她冷哼了一声,回道:"毒他也许是没贩,不过让他去做牢倒也合乎公理。"我从未见过这麽说自己父亲的女儿,但佟蔚已经没什麽兴致再与我说话了,她跳上跑车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绝尘而去了。
再见佟蔚,尽管她给我的上一个鲜明的形象已经淡漠,但那巨大的反差还是惊得我跳了一下。她穿著黑色的警校校服,两条干净俐落的麻花辫,用冷清的眼神看著我,轻快地行了个军礼,然後微笑著说:"佟蔚,来此报道。"
我後来真得开始相信这世上冥冥中因是有主宰的吧,因为录取她的人不是我,而是叶加。他并没有见过她,所以最後被吓了一跳的人是我。她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像我这种近似有前科的人,还是分配去资料室吧。
我带她去资料室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所以我都记不得叶加当时在做什麽,以我对叶加的了解,我猜测他当时可能在电脑前看资料,又或者是皱著眉在研究棋谱。我不记得这一些细微枝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当我向他们双方介绍彼此的时候,佟蔚整整看了叶加有半分锺不做声,而後开口报了一串数字:"33,23,29,林叶加。"
当时整个资料室死静,叶加有个很奇特的习惯。他记人不但会记别人的相貌,他更重视这个人的体形。他说相貌可以乔装改扮,但体形是短时间内很难完全改换的。因此当他确认别人身份的时候,不但看人的相貌,还会令当事人很尴尬地报出他们三围的数字加以佐证。所以,当佟蔚报出一串数字之後,所有的人都很想看叶加的表情。叶加则微笑著回应:"怎麽样,不是一般的好吧。"室里面的人笑成一片,我则苦笑地想,叶加这个怪僻还真不是一般的出名,连这个大小姐都知道。
天晓得,我并不想说实话的,可是实话就像流水般从嘴里淌了出去。你太漂亮了,我说。後来我想我至所以没有说出心里最真实的答案,恐怕是因叶加的问题我没有好好想过吧。我那样做几乎完全来自於一种直觉,或者说是一种本能。一种想要保护亲人的本能。叶加转过头,一声不吭地看著我。我只好补充,你的相貌会让人过目不忘,对於干我们这行的实在太危险了。叶加没再说话,第二天他也真得去资料室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