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闻言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积雪压松、清泉击石:“小姐的世兄掳了舍妹,某便说不得只好冒犯了。”
舍妹?这人竟是秦姒墨的兄长?所谓的至亲之人原是这个意思,她本来还以为是情郎呢!
“然某并未恫吓小姐,亦无此打算。只要小姐安分守己,稍稍委屈几日,某自会将小姐完好无损地送回聚城。”
送回聚城?这么说这人应也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言谈,以为她真是聚城温氏的庶出之女。这样便好,只要没传出“左相嫡长女为强人所掳,数日未归”的传言,随便别的什么女儿闹出此等丑闻,估计家族还是能够挺得住的……
默默哀叹一声,她极识时务地朝他点了点头:“好。望阁下言而有信。”
对于她的迅速表态和极端配合,对方似乎有些吃惊,蹙眉打量她片刻,方道:“小姐甚是从容。”
“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不从容也别无他法。既如此,又何必挣扎。”开玩笑,这人的身手连周映都能轻描淡写一招搞定,那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也能暗中助她们逃出、还不被她们发觉,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登个山都得坐轿,能逃掉才有鬼呢,还不如好好休养生息。
人贵自知啊!
想了想,觉得有件事还是必须解释一下:“有一事,阁下怕是误会了。我等并不曾掳劫令妹,不过与她甚是投契,以曲艺相交而已。”
一声冷哼:“你没有。但那个人有。”
慕仪蹙眉回忆片刻,实在想不出姬骞是在何时已把心头的打算付诸行动还被这人给看了出来,只得暗骂一句,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坏事还没干就被人发觉了,倒连累了她!
“冒犯了。”一个声音传来,便见那男子伸手上前,似欲握她臂膀,顿时大惊:“你要作甚!”
“我们需得立刻赶路,小姐‘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打算自己走么?”
“便是如此,你也不可碰我,否则岂非坏了我女儿家清誉!”
“某……”
“别某某某的!没得商量!你若敢碰我半分,我便立刻投缳缢死自己算了!没的受这般屈ru!”
秦继看着这个片刻前还觉得从容淡定的女子,微叹口气:“小姐以为某是那孟浪之徒?”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某既应允将小姐安全送回聚城,自不敢有半分无礼,小姐多虑了。”
“那,那你方才伸手,意欲何为?还说什么冒犯了……”
秦继摊开右手,一片翠绿的树叶躺在他纹络清晰的掌心:“适才见落叶飘飞,怕乱了小姐妆容,这才伸手接住。至于说冒犯了,”指向江畔,“我们此番走水路,那里藏有轻舟一叶,只是舟身简陋,怕是要累小姐受些辛苦,因而致歉。”
慕仪只觉得自己耳畔微热,不知道脸上是不是也红了,慌乱地背过身子,她结结巴巴道:“那,那我这女护卫你要如何安置?”
秦继语气淡淡:“总不会让她有事便是。小姐勿忧。”
半柱香后,周映被藏在江畔的树丛之内,慕仪则登上了她此生坐过的最小的一艘船,刚踩上去船身便左右摇摆,吓得她花容失色,还好秦继随后便一脚踏了上去,稳住了小舟。
撑起长蒿,小舟如离弦的剑一般飞快地划向江心,慕仪看着头戴箬笠、身披蓑衣的秦继,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兄妹扮起渔夫来都能以假乱真,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他们父辈的职业。
月上中天,玉带般穿过千里沃野的青凌江在月夜下更显冷寂幽绝。碧水映月,波光粼粼,那浸在水中的圆月也波动不止,倒比那夜空中的正主更多了几分意趣。
一叶扁舟漂在江心,江面星光点点,衬得这小舟如漫天繁星的夜空中一抹微云一般。
慕仪独自坐在船舱内,以手支颐,眼睛盯着虚空的一处半天也不转一下,正是在全心全意地发着呆。
那掳劫她的男子倒是说话算话,自打上了船便只在舱外撑船,进也没进来一下,让她一人在船舱内乐得清静,正好方便整理一下关于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很明显,这男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前去盗取太祖御书,本以为一切顺利哪知却被他们给撞上了,不得已只能让其妹出面想绊住他们,却被他们给反扣住。恰好此时盛阳的官兵也寻到了竹楼,他见无法救出妹妹而慕仪正在侍卫的保护下全心全意准备落跑,索性暗中助她突围,再出手擒住她,作为换回妹妹的筹码。
对方闻言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积雪压松、清泉击石:“小姐的世兄掳了舍妹,某便说不得只好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