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塞落后的文化终究会带来祸患,法制意识的淡薄使得这些人感觉不到屠杀后的恐惧,再封闭的民族也需要普法,再原始的部落也需要促进同外界的交流。
赵苏漾挂着两个黑眼圈,不停打哈欠,还是坚持站在一边看探员们翻箱倒柜地搜寻摄像机。一琴得意满满,因为嫌疑犯跟她最初乱猜的一模一样,回去可以叫两天前还自鸣得意的老友好好请她吃顿大餐。
当几瓦大吵大闹地将口水吐往岑戈站的方向时,岑戈转身走向挂着他母亲遗像的那面墙,伸手向谷来要了一个打火机,左手取下遗像,右手点火。
几瓦发出痛苦的狂叫,终于停止了吐口水的行为,伸着双手好像要扑过去抢救母亲的素描肖像,但被几个身强力壮的探员拽得只能原地跺脚。
火苗离遗像边角仅几公分,只要岑戈右手微微往上一抬,几瓦母亲唯一的肖像画就会毁于一旦——以前赵苏漾就觉得,他拿捏人心过于狠毒了。
几瓦啊啊大叫着,他似乎知道探员们在找什么东西,他指着院子里的柴火推,做着挖掘的手势。
几个机灵的探员奔到后院,十几分钟后,他们搬开柴火,挖地三尺找到了一台损坏得很严重的摄像机,一看就是被人用石头或者榔头之类的狠狠砸过,镜头碎了,机身也扭曲了。里头的存储数据能否恢复,得交给技术科碰碰运气。
这台摄像机是证据链最有力的一环,可以说,谁藏匿它,谁就是凶手。
吾敦不是没听说过村里这几天发生的大事,当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自己的独生子后,整个人惊讶又悲伤,瘫痪在c黄的他吃力地抬起头往下撞着枕头,流着泪绝望而凄凉。
等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一点,探员们问出了几瓦母亲茶奈的过往和死因。
吾敦和茶奈结婚时,派系斗争正进入尾声。茶奈和所有觋族女人一样被要求一定要生一个男丁,一方面能为族人增加战斗力,另一方面也为家中增添的劳动力。
茶奈每次怀孕,吾敦的母亲普罗就找到让索麻和岩姑里为她腹中的孩子占卜,前三次的结果让他们失望,茶奈怀孕三次,被迫流产三次。岩姑里的落胎药药效快而狠,服下之后一天之内腹中“女胎”就会死亡流出。但落下的到底是不是“女胎”,谁也不知道,大家只是坚信占卜的结果,丝毫没有意识到占卜男女也是让索麻和岩姑里两位大占卜师的经济来源。她们会不会为了钱财胡乱落胎,谁也没有细想。
两年之内三次流产让茶奈的身体出了问题,后几次怀孕就算没有吃落胎药,踮脚抬手晒衣服或者走路稍微快些,竟然也会自动流掉。这种症状就是习惯性流产,这样的女人即使怀孕也很难顺利将孩子怀到足月。
普罗非常着急,他们家本来就不显赫,现在不能为族人添男丁,更加会被人看不起。茶奈又一次怀孕后,她求让索麻为胎儿占卜,证实这一胎是男孩后,她不再让茶奈起身。茶奈为了保胎只能每天躺在c黄上,连上厕所都十分小心。无奈躺了十个月后,一个男孩顺利出生。
家人都非常高兴,给男孩起名“几瓦”,在觋族语言中就是“顺利”的意思。
可大家渐渐发现,这个孩子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并非落掉了女胎,下一胎就一定是男孩,并非生了男孩,就一定身体健全健康。讽刺的是,让索麻和岩姑里家后来出生的几个男丁,也有各种各样身体上的毛病,不是不会走路就是智力低下,连阿爸阿妈都不会叫。
这是罪孽,这,也是惩罚。
几瓦生得太不容易,茶奈心中有愧,尽管吾敦和普罗对不会说话的几瓦不太喜爱,可茶奈作为母亲,给予了几瓦最大的关爱,一路陪伴他成长。
派系争斗结束后,族人不再要求女人一定生男丁,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如同深厚的地基般不可动摇。普罗认为,家中还应该再添一个男丁,于是和吾敦一起逼着年近四十的茶奈再次生育。
就是这么讽刺,许多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之人,自己本身也是个女的。而一些女子从小长在这种环境中,对这种极端不平等的性别观丝毫不懂得反思和反抗,一直戴着无形的枷锁任人摆布。
茶奈无法反抗丈夫和婆婆,不得不接受再次怀孕生子的建议,在占卜出是女胎放任其自动流产两次后,她怀上一个占卜出是“男丁”的胎儿。普罗故技重施,让茶奈躺十个月保胎。
十五六岁的几瓦看着虚弱的母亲,敏感的内心意识到弟弟出生后,自己对母亲就毫无价值了,他只能无助地等待这种命运的到来。
闭塞落后的文化终究会带来祸患,法制意识的淡薄使得这些人感觉不到屠杀后的恐惧,再封闭的民族也需要普法,再原始的部落也需要促进同外界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