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在这宫城里被囚了整整三月,三个月前,辰梁命悬一线,他见不得家国沦丧,于是只得一改往日里的温和做派,冒死以身为质,力保远离王城数年的萧祈出兵迎敌。

“可惜啊,朕那傻五弟,还当自己是来领赏的。你看朕做什么呢,太傅,你不会真以为朕不知道。”

萧裕唇角弧度更显,他俯身贴去了谢濯耳边,他是不好男色的,但对方若是他这位出尘俊逸的太子傅,他倒真不介意乱一回纲常。

“你这些年,无非是想保他。朕知道,你瞧不上父皇,也瞧不上朕。可你没想到吧,再多的战功,再多的民心,也没用,以父皇如今的性子,这些东西只会让他早死。”

萧裕坦荡极了,数万无辜百姓只是他称帝路上的几缕青烟,根本不值一提。

他扼上谢濯的咽喉,满意的欣赏着谢濯失焦的双眼,朱砂一般的红痣凝在谢濯的眼角下方,他侧首仔仔细细的欣赏了片刻,倏地有些口干舌燥。

谢濯教导他十余年,后位及人臣,一路做到相位,但始终孑然一身,不涉党争。

朝中皇子死斗一团的时候,谢濯仍勤勤恳恳的理着折子,打点着各处州府的大事小情,从不替他多说一句话。

而他独自用数年光阴斗垮了自己虎视眈眈的兄弟,离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只差一步,可就在咫尺之遥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那个十年前就该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居然好端端的做成了一代贤王。

“你没得选了。谢濯,你没得选了。萧祈今晚就会死,朕才是你该效忠的皇帝。”

萧裕忘了父亲就死在自己身前的龙床上,他只知道一向遥不可及的谢濯终于落在了他的手里,他重重的咬上了谢濯的颈子,尽情嗜咬着苍白光滑的皮肉。

内侍垂着脑袋缩进了殿内的阴影里,最后一点烛光终于熄灭在了纯金的灯盏中。

黑暗彻底笼罩了华贵的寝殿,谢濯被萧裕钳着肩头按去到了地上,三千青丝如瀑,遮去了华丽到恶俗的绒毯,断成半截的玉簪从他发间悄然滚落,正巧落在了他的手边 。

窗外的孤月高悬于空,黯淡无光的星辰已经陨落了,而那个越发明亮的帝星却远在天幕之北,并不在中枢之位上。

谢濯的手不再发抖了,他终于认清了无法改变的现实,命盘为局,一旦落子便难以撼动分毫,无论他如何苦心经营,仍旧改不了所谓的命数。

谢濯用执笔的五指紧紧攥住了玉簪的断处,这处断口是萧祈当年弄坏的,后来萧祈离宫,便久久未曾复原。

“不会的,你杀不了他,萧裕……皇位,你不配。”

谢濯合眼屏息缓缓开口,他不在乎此刻此刻的屈辱处境,更不在乎萧裕口中的算盘。

因为他知道就在此时,长佑城的城门已经破了。

千里奔袭的萧祈是带着兵马来的,只要再有半刻,这宫城里就会血流成河。

第2章

冬日夜凉,提前备下的炭盆在廊下一字摆开,忙前忙后的小内侍正一边扶着帽子一边小心挑拣着最旺的炭块。

谢濯体虚,受不得烟火熏烤,即便畏寒也得用烟尘最少的炭火暖着,所以给谢濯的炭盆必须得在外头仔细捯饬好才能送进去。

萧祈一身玄色龙袍,自寝殿外院快步走来,他登基已有大半年,至今还不习惯林林总总几十个人的阵仗,总是走着走着就把一干人等全部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