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允灏打小就在边关。一去便是七八年,那里可不像京中这些人动辙讲究礼仪,什么都是浑来的,按他的脾气,这种事上有些什么喜好的确难以估算。退一万步说就算琉璃真的不贞,照他的说法,如今身为丈夫的他都亲自出面证明,那她也再没有理由对此置疑半个字了。
就是正经婆婆都不好插手儿子媳妇的房中事,她还是继的。眼下在下人眼里,已成了她多事。何况晚辈在长辈面前直言不讳说房里的事,这不摆明了给长辈没脸么?
梅氏这会子,真真是气得五脏六腑都冒出烟了。
祈允灏自不会管她气不气,琉璃脸烧耳热之时,他走过去将她手拉起来。回头又冲着立在一屋子发着呆的人当中的梅氏道:“我房里的事用不着夫人操心!夫人既然不吃了,那就恕我先带大奶奶回去了。她如今是我朝庆堂的女主人,耽搁了这两日,屋子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吩咐呢!”
“对了!”拖着琉璃大步走到门口,他又忽然转过身来,“夫人以后吃饭要是缺人侍候,就让人到朝庆堂来说一声。我一定立即赶到侍候!就是不在,也定然派个人专门过来侍候!至于让大奶奶立规矩,她这腿且得养着呢,就免了吧!”
他就是不闹这么一出,撂下这话来谁还敢让他来侍候?
梅氏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看了眼面前堆成山的碗叠,挥袖吼了声:“撤桌!”气冲冲出门了。
毓华早就退到了角落里,愤恨地抠起了桌上的镶金贴片儿。她原是想看琉璃热闹的,如今反被她找回了脸面去,如何不忿?更让她不忿的是,祈允灏竟然这般的护着她!当下想起祈允靖,心里猛地一抽,又抠掉了半片帖花儿。
琉璃被大步拖着出了门口,知道祈允灏在气头上,尽管膝盖疼却也只能忍着。月桂海棠方才看了场好戏,心里畅快得不行,见得琉璃被这么拖着走,却也不敢上前阻止。她们姑爷虽然有错在先,可连夫人都敢叫板,她们还真没这个胆子上前替琉璃求个情什么的。
出了荣熙堂,一路上都有人给祈允灏弯腰称“将军”,同时也不免眼露惊异地望着他们这样子。过了穿堂琉璃着实忍不住了,抱住廊柱道:“将军先走吧,我走不动了。”
祈允灏掉转身来,道:“你不是挺本事吗?能违抗我,走过来做你的二十四孝儿媳妇,怎么又走不回去?”
琉璃瞪了他一眼,抱着柱子就是不动。什么叫做她的二十四孝儿媳妇?她要不是嫁给了他,梅氏要不是他的继母,她能这么做吗?要不是因为他,她能到眼下这地步吗?反倒怪起她来了!再说了,她来的时候是慢腾腾边走边停过来的,能跟他么拖着走一样吗?
她在栏杆上坐下,忿恨地瞪了眼他。
月桂海棠扭头看着别处,只当没看见。
祈允灏也接收到了她的怨气,倒是没怎么着,哼了声转过身去,扭头与廊下道:“去抬顶轿子来。”
李行从山茶树后冒了个头,应了声是,下去了。
轿子很快来了,月桂海棠连忙扶着她坐了上去。
抬轿的人显然是府里的老轿夫,走的十分平稳,到了朝庆堂下了轿,慢慢挪进门槛,祈允灏已经在厅中坐着了。
琉璃不知道是回房还是留下,当着他在就这么大喇喇的回房似乎不合规矩,可是留下来的话,他的脸色又实在不算很好,万一他还生气,把在梅氏那里没有发完的怒气,再迁怒上自己,实在会有些扛不住。
关键还有,她真的被他在荣熙堂里惊到了,梅氏虽然只是他继母,可是好歹在府里做了二十来年的夫人,若不是有个祈允灏在,只怕没几个人会想得起她是填房的事实来。所以说上辈子对祈府的印象里,对祈允灏这个原配留下的祈府嫡长子,琉璃委实只当成了一个传说。
祈允灏做为继子,这么样对待梅氏,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气自己挑战了他的威信,但还是对梅氏有些不合规矩,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她所知道的是,定北王的元配叶氏在生祈允灏之时就难产过世了,而后祈允灏不到两岁,梅氏就被被续了回来。算起来那个时候竟还连叶夫人的孝期都没过完,这么看来,定北王对迎娶梅氏就有些急不可待了。
梅氏的娘家并不算有权势,她父亲当年只是吏部一个五品的员外郎,当然如今过世了。她母系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有实力的亲戚,如今倒因为定北王的关系也做起了实际上的老封君。她自己倒是嫡女出身,上头有两个姐姐,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姐姐嫁的一般,两个弟弟一个在营里,一个在刑部。虽然品阶不高,可都是有实职的,这都是因着祈府的关系进的去。
梅氏也倒抽了口冷气,也没料到他这般没羞没臊地说起这个。这回,倒是她没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