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覆霜的脸,湮烬之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抚过他脸颊,褚长溪眉睫上盈着一点光晕,衬的他仿佛有了些气息。
“长溪”
湮烬之苦苦哀求似的开口“你醒来”
“你理一理我”
榻上人无回应,也无动静。
湮烬之着急了似的,很轻很轻的俯下身,小心翼翼将唇对上褚长溪,给他渡仙气
灭灵阵。
阵中杀机,无生诀。剖魂回原,万灵归灭
褚长溪在阵中,怎么受过的
湮烬之稍稍一想,痛彻心扉。他缓缓将仙界清气,真神清元,顺着褚长溪魂元沟壑一点一点渡进他体内。
褚长溪无生气的眼睫终于颤了颤,隐隐像是要睁开眼睛。
然而褚长溪恢复了一点意识,却也受不住这股清气,侧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现在残躯,就像易碎的薄玉,轻轻一动,就能碎了。
湮烬之一瞬煞白了脸,不敢再渡,他坐在床边,将褚长溪半抱进怀里,连大一点的力气都不敢用。他颤抖着给褚长溪擦拭唇角的血,褚长溪刚换的白衫,又被血水浸湿。
他想用仙界清气让褚长溪好受些,却还是不行。
湮烬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毫无办法,只能一遍遍喊“长溪”
白虎以为帝君能找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可见到帝君这个模样,才知,无论帝君怎么接受,真当眼睁睁看着,都是可以把他逼疯的。
湮烬之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无助地抱紧褚长溪,他被逼的双眼通红,眼泪不住往外涌。
“长溪,”湮烬之声音闷在褚长溪颈间,不知该说什么似的,说,“我错了”
“错了”
从哪里开始错
从息泽山上的相逢,浮图境中的预言,以魔息下界,生死相向
神魂归位,与天道相违
步步错,什么都错
他想道歉,跟谁道歉才能挽回这一切
怎么挽回
到今日这一步
湮烬之以为褚长溪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却见褚长溪唇瓣轻轻启合,声音轻微,但是喊了句
“湮烬之”
意识恢复,伴随而来的就是灭灵阵中,生灭魂元的痛感。
褚长溪是一个极能忍痛的人,他这一生,大大小小多少次伤,多少次身死,他眉头都没见皱过一下。
如今大抵是还不甚清醒,鬓边发很快汗湿,眼睫眨动间,呼吸也是断断续续他在忍痛。
湮烬之何曾见过这样的褚长溪
湮烬之要心疼死了。
他将褚长溪手攥在手里,贴上他的唇,轻轻柔柔的轻吻,安抚,自己眼泪都流的汹涌,却极力忍住温柔嗓音,哄小孩一般道“不痛了”
“长溪不痛了”
湮烬之不敢想,也不能想,褚长溪是如何自画阵符,生生自灭魂元。
褚长溪在阵中经历了怎样的痛
湮烬之吻着他,嗓音里还是忍不住带上痛苦的哽咽
“长溪很疼吗”
“长溪哪里疼啊”
每一个字,湮烬之都问的仿佛被千刀万剐。
可是他问了,褚长溪却不是一个会张口喊疼的人。
怀里的人迷蒙地睁了睁眼,又半阖,他因忍痛发间汗津津的湿透,唇角还有血不断溢出。
啊,
啊啊
湮烬之不能再看这样的褚长溪。
不能再看
我怎么办
他摇着头,长溪,你要我怎么办
紧咬的牙关,泄出一声一声的呜咽,模糊的视线里,似
乎看见褚长溪唇张合,湮烬之将耳贴上他唇边。
“灵泽”
湮烬之知道他要问什么,忙顺着说“灵泽好了,灵泽水满,人间灵源重流,人间都好了”
湮烬之已经崩溃了,每一句都说的很用力。
“别担心了,长溪别担心了”
可褚长溪似乎不清醒,仍在断续念着“灵泽”
“好了,”湮烬之只能一遍遍顺着哄“灵泽好了,人间劫难结束了。”
“没有”褚长溪靠在湮烬之怀里,虚弱但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始终不肯闭眼,就撑着,话语混乱说着“没好人间天”
湮烬之心疼疯了,慌乱间,他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明明灵泽都满了,褚长溪为什么还在担心。
他附耳过去,仔细地辨听,想要听清他说什么。
可褚长溪意识混乱,吐息不清。
他听不明白。
湮烬之没办法,他贴上褚长溪额间,施了法,褚长溪在下界一言一行,重现在湮烬之眼前。
霜结蔓延,灵海泽生。
褚长溪在灵泽水底,以本体为阵眼,再走出水面时,遇见了闻驰生等人。
水雾淋着光弥漫他周身。
湮烬之看见褚长溪轻而易举说动几人为他画阵,阵前寒风如刀刻,褚长溪表现的无所觉,那几人真的就一无所知。
也不知是谁提议,不妨把酒言欢。
一声“好”,轻轻回首,白衣一如初见,巅上雪,雪上月。
盈光、薄雾。
风雪送歌,酒中如斟满。
薄雾将舟上几人身影模糊,唯那一抹白,星辉织就,光华耀目。
褚长溪在陪他们喝酒。
阵法成型,寒风利刃。灵泽水流忽然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