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人心都是肉长的,该疼还是疼。
她撑着木桶边沿,缓缓下滑,坐在干爽的木桶里,屈膝,埋头于手臂中。
赴京那阵子,老太太与付严栢忽然对她好起来,她心中窃喜,以为祖母和父亲眼中,总算能瞧见她。
后来,付严栢在甲板上亲手给她添了菜,她惊的一时凝滞,待再想起,难免心下雀跃。
再后来……
姑娘轻轻弯了弯唇,一次次希冀与一次次失落中,她竟还未曾长教训。
倏地,“哐”一声
付茗颂猛地抬头,便见原封的死死的木窗被推开,男人伸手从窗外绕到门栓,轻而易举便破了门。
他薄唇微张,小喘了两口气,只见木桶里的人,瞪着一双潮湿的美目,眨一下眼,便掉下一颗金豆子。
闻恕走近,弯下腰,只见她肉眼可见的绷起身子。
他抿唇,缓缓道:“美人香,确实是避子的。”
眼前的人已然屏住呼吸。
闻恕伸手覆在她的后脑上,“但并非不愿要子嗣,是你的身子尚在调理中,若是怀上,于你不好。”
付茗颂下颔紧绷,话是听进去了,可却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他指腹滑过她眼下,又道:“怎么会不要你的孩子,你是皇后,若是不要你的,还有谁的?”
这话像是打开了水阀,一声低弱的哽咽,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当着他的面溃堤成河。
“皇上不想要。”她带着破碎的哭声,断断续续道:“我只是同她,同她长的像而已,我又不是她……”
闻恕顿了一下,覆在她后脑勺的手都僵住。
“你说什么?”
“我不是她,只恰好生了张相似的脸,有幸得皇上疼爱而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她哽咽着道。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能得恩宠,却不配得子嗣。
不怪她会如此想,有些东西未搬到明面上,悄无声息藏在心底时,连藏着心事的主人都不知自己能有多介怀。
就如她后来再也未提及过那画中人,就如,她佯装忘了他夜里吻她时,喊的那声宋宋。
而一旦有了契机,往事重忆,才知一直都心有芥蒂。
闻恕手心发凉,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眉心颦起,“不是这样。”
男人闭了闭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再睁眼时,掰过付茗颂的下巴,一字一字道:“我没拿你当替身,你和她大有不同,我从前心里是她,现在心里是你,难道不成吗?”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道:“我若是说,你比那幅画要紧,你信不信?”
付茗颂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用眼神传达了三个字她不信。
日头彻底落下,连余晖都所剩无几。
就这样的天儿,元禄硬是走出了一身汗,他捧着手里的竹筒往昭阳宫走,活像上供似的,一点不敢将手里的宝贝磕着碰着。
至殿内,他绕过一个莫名其妙的火盆,低头将竹筒呈上。
闻恕侧头瞧了身边的人一眼,淡淡道:“点了。”
啊,啊?
元禄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抬头,询问道:“点,点了?”
男人睨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道:“点了。”
付茗颂瞪大眸子,攥紧手心,似是不信这幅画真会被丢进火盆里。
可真当元禄从竹筒里将画像抽出来,摊开,小心翼翼丢置火盆中,那画中人的脸,顿时烧起一团火时,她终于坐不住,起身便要上前将画像救下。
闻恕眼疾手快拉住她,扣着她的肩道:“现在信不信?”
付茗颂张口,像被点了哑穴,忽然吐不出一个字来,缓缓偏头,就见那幅陈年旧画,渐成灰烬。
但此刻,元禄的心思最为复杂。
他惆怅又释然的盯着火盆瞧,伺候皇上的这些年,头两年,皇上还是太子,这画被安置在东宫的床榻旁,睁眼便能瞧见。
后来,皇上登基,政务繁忙,这画便被挪至御书房,往画前一站,能站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