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在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辛月毫无察觉。
她脑中纷乱,低头急匆匆地走。
已经是傍晚,逍云里来往的人多了起来。
身边变得嘈杂,辛月仍未回神,直到手腕被人拉住。
“月?”
辛月抬眸,撞进易宣沉黑的眸中,她猛然惊醒。
“易宣……”
她声音很轻,脸色苍白。易宣凝眉,握紧辛月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捧着她的脸问:“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辛月垂眸,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我只是突然有点头痛,想先回去。”
易宣深深望着她,而后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他松了一口气。
“我送你。”
“不用。”感受到他的关心,辛月软下了语调,她柔柔回望,弯弯唇轻声道:“你留在这儿跟他们一起玩,我自己可以回去,到家了我会给你发信息。”
易宣皱眉,他还要说什么,辛月却已经推开了他。
“我先去换衣服,你帮我叫车吧。”
望着她的背影,易宣眉头皱的很紧,黑眸中阴影渐浓。
辛月走了,易宣重回餐厅。
秦丞他们已经开始吃了。
刚才他们在餐厅等了许久未见辛月过来,易宣心急,说要去接她。但他一去就是半个小时,秦丞饿的不行,就先吃了。
这会儿见易宣一个人回来,黎天浩立时放下刀叉疑惑问:“月姐呢?”
易宣脸色阴沉地坐下,不发一言。
秦丞一见这架势,汤碗一扔,小心翼翼地问:“吵架了?”
易宣仍不说话。
他沉着脸,餐桌上的气氛跟着一起沉了下来。
秦丞和黎天浩统一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这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静默半晌,餐厅里的慢摇滚换成了抒情爵士,易宣终于动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三个字:“跟着她。”
他没说跟着谁,那边却已然明了。
“是。”
挂了电话,易宣蓦地起身。
“让罗彪来找我。”
他气场全开,秦丞反应慢了一怕,后知后觉地应:“……哦、哦哦,好。”
易宣说罢,转身走出餐厅,径直上了直达套房的专属电梯。
他走了,秦丞不敢怠慢,马上给罗彪去了电话。
“彪哥,宣哥说让你来逍云一趟。嗯,好。”
给罗彪打完电话,秦丞又赶快给逍云的客房经理打电话。
“688房间的套餐现在送上去。对,现在!”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秦丞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心疼你。”黎天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宣哥这一下午不都好好的吗,这才出去半个小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哪知道啊!”
能让易宣的情绪出现这么大波动的,只有一个人。
“你听见他刚才打电话了没?”秦丞低声道:“他又派人去跟月姐了。”
“听见了。我看这段时间他们感情挺稳定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黎天浩百思不得其解,叹气道:“这也就是跟你说,我觉着他俩真的是孽缘。”
“可不!”秦丞跟着叹气,顺便还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算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彪哥一会儿就来了。我估摸着今晚咱俩都甭想睡了。”
黎天浩耸耸肩,不置可否。
回城的车上,辛月思来想去,还是给邵凯打了电话。
“你在d&?我来找你。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在侧门等我。”
挂了电话,辛月让司机调转车头,一路直奔d&。
她到d&的时候是八点。
d&七点半开门,这个时候第一批狂欢的人群已经入场了。
邵凯如约在侧门等着辛月。
辛月的车一到,他立刻下去替她开门,上台阶的时候怕她摔跤,他一路虚扶着她的腰身,护着她。
关门前,邵凯警惕地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见没有异样,才小心地将门带上。
d&正门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灯红酒绿的热闹里没人关注身边灰暗的角落。
待将辛月送达的专车驶出小巷,路口的树荫下多出一道人影。
黑色的摄像机在他手里,辛月和邵凯的身影被他完整地记录下来。
昏暗的夜色里,红色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像野兽猩红的双眼,带着杀气与漠然。
钢筋水泥组成的城市里,通讯网络交织密布成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紧密又冷漠。
耳麦里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地狱。
“继续跟。”
一声令下,那人便重新蛰伏进树下的阴影中,悄无声息,仿若幽魂。
d&三楼办公室。
办公室的墙体用了特殊的隔音设备,关上门,楼下震耳欲聋的音乐便全都被挡在门外,一丝都透不进来。
刘势光反坐在单人椅上望着辛月,拧眉问:“大小姐遇到什么事了?”
下午他来跟邵凯汇报上个月手下工厂的业绩,刚说完,辛月就来了电话。
邵凯挂了电话说辛月语气不对,可能出了什么事。刘势光担心她,闻言便也留了下来。
邵凯给辛月倒了柠檬水,在她对面的小沙发凳上坐下,柔声说:“先喝点水。”
辛月抬手接过,小抿了一口,柠檬清新的酸甜味抚平了她心头的毛躁。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望向邵凯,开门见山道:“我见到桑旗了。”
邵凯闻言一怔,“他在z城?”
“嗯。”辛月点头。
她神情微冷,邵凯眉头皱起。
“他认出你了?”
辛月摇头:“没有。”
顿了一会,她又补充:“可能有,但他没让我发觉。”
邵凯闻言沉默。
之前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原以为是她和易宣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她竟然碰见了桑旗。
桑旗在这个时候出现在z城,还不偏不倚地出现在辛月面前,这样的巧合叫人耐人寻味。
他们两个一同陷入了沉默,刘势光在旁边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桑旗…七爷?你们在说七爷?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七爷?邵凯,你他妈怎么跟老子保证的?!”
刘势光起初听的云里雾里,但桑旗的名字在嘴边一转,他忽然想起来了。他有些激动地跳起来摔了凳子,揪着邵凯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
“上次的教训你忘了?你他妈心怎么这么大?!”
刘势光是个火爆脾气,邵凯知道,辛月也明白。
邵凯不还手,只皱眉。
辛月起身道:“光哥,你别这样,你先放开邵凯,是我让他帮我去查的。”
刘势光侧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辛月:“大小姐,你让他查,你知道桑旗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辛月摇头,坦白答:“不知道。”
刘势光瞪大眼:“那你还?”
辛月说:“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
“我?呵。”刘势光闻言嗤笑一声,他蓦地松开邵凯,回身坐回去,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辛月:“大小姐,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真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是邵凯,我才不会像这个傻小子一样,你皱皱眉头,他就心软地对你和盘托出。我嘴可严得很。”
辛月张嘴,欲说什么,但刘势光压根没有理她的意思,他低头点了根烟。
邵凯正要让他把烟灭掉,“光哥……”刚开口,刘势光却瞪了他一眼。
“得了得了,你也什么都不用说了。”刘势光把烟夹在手里,指向邵凯:“你个怂包软蛋,你他妈总有一天要死在女人手上。”
他话音一落,邵凯的目光不自由住地转向辛月。
辛月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她上前对刘势光说:“光哥,你知道我不可能糊里糊涂的让当年的事就这么过去,至少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害了爸爸。”
“然后呢?”刘势光吐了口烟,烟雾熏得他眯起了眼睛,“然后你能做什么?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能干什么?你能像我和邵凯之前一样在外面打打杀杀?还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扳倒桑旗?”
“我……”辛月哑口无言。
刘势光把烟灰随手点在地上,完全不管地上铺的是不是邵凯新买的,价值五千一米的地毯。
“大小姐,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你应该有分寸。”他说完,起身欲走。
辛月叫住他,脸上清冷坚定的神情与当年的辛达如出一辙。
“那爸爸的事,你就不管了吗?”
“我管。”
刘势光回头,冷硬粗旷的五官被屋内的灯光打上了几分柔情:“你是辛哥的女儿,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辛哥不在,我替他养你。我刘势光没什么本事,纵然不能让你过得再如从前一般养尊处优,但保你此生平稳倒也不难。”
他这样说着,辛月也无法再继续硬着语气。
“叔……”
“至于其他的,你不要管。”刘势光手握着门把,拧开办公室的大门,楼下轰隆的电子音乐声传了进来。
刘势光的背影有瞬间的僵直,但很快他便随着音乐声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
门再被关上,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无声。
辛月跌坐在沙发上,她望着邵凯,声音无辜:“我好像被教训了。”
邵凯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别怪他,光哥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没立场责怪他。”辛月苦笑,“我只是有点难过,感觉自己好像很没用。他说的对,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她垂着眼眸,眼睫微闪,脆弱又无助。
邵凯心中微动,抬手想要抱她,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辛月的手被他握住,她抬眸,邵凯目光温柔。
“小月,如果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辛月垂眸望着他的手,笑容清淡:“谢谢你,邵凯。”
邵凯说送辛月回家,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外间音乐声震耳欲聋。
一楼的场子里已经爆满,人潮在迷离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摇摆,邵凯一路小心护着辛月往后门走。
刚从楼梯下来,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服务生,看见邵凯,像看见什么救星似的。
“凯哥!钻卡那儿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音乐太吵,服务生说话都是用喊的,扯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