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想,哪怕只有这一个晚上,哪怕这是最后一个晚上……
辛月煮了清淡的粥,炒了一点蔬菜,让易宣吃一点垫了肚子再吃药。
她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温柔似乎回到了半个月之前。
他病了,她心疼。他爱她,她也是。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晚会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温存。
床头的灯淡淡暖暖,辛月的脸被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像圣洁的天使,慈爱地垂目给予可怜的人悲悯与帮助。
易宣望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她喂他吃过药,端起托盘准备去洗碗,易宣却抱住了她的腰。
他张扬乖戾的黑发在辛月面前变得乖顺和柔软,他贴在辛月腰间,沙哑的嗓音温柔又性感。
“晚上别走,好不好?”
辛月端着托盘的手变得僵硬,她轻轻应:“嗯。”
吃了东西,也吃了药,易宣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辛月收拾好厨房,回到易宣的房间,他已经洗了澡,换下了带着烟味的衣服。房间里开了抽风,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还留在屋里。
易宣靠坐在床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表扬。
辛月心下沉了沉,没说话,搬了把椅子到他床边。
床头的烟灰缸已经被他倒掉了,桌面上有一些散落的烟灰没有清理干净。
辛月的视线只是扫了一眼,易宣立刻伸手一抹,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把手往被子上擦了擦。
辛月看在眼里,扬手敲了敲易宣的脑门。
“胡闹。”
她从包里拿了湿纸巾给他擦手,又抽了一张把被子上被他弄脏的地方擦了擦。
易宣见她生气,讨好地拉着她的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抽很多烟,是胃疼,疼的厉害。”
他小心讨好的语气和紧张期待的眼神让辛月没办法再紧皱眉头。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柔声问他:“那现在还疼不疼?”
易宣马上摇头:“不疼,有你在就不疼。”
他说着,倾身过来想抱她,辛月把他拦在半路。
“你坐好,我有事跟你说。”
没能抱到她,易宣有些不满,但辛月的温柔来之不易,他需要小心珍惜。
辛月看懂他的眼神,心头有些发酸。
她问:“江美阿姨,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易宣脱口而出。
他见辛月有些忧心的神色,毫不掩饰自己的窃喜,“你不是说不管了么,还是担心我是不是?”
他鲜少这样活泼的嬉皮笑脸,辛月知道他是故意想要活跃气氛,可他越这样小心翼翼,她的心就越酸。
见她又皱了眉,易宣赶忙正色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她想要承建,我给她就是了。”
“你胡说什么?”辛月眉头皱的更紧,“承建是易叔叔唯一可以给你的补偿,你说不要就不要?”
“我不稀罕他给我什么补偿。”易宣拉着辛月,眸光透亮,“对我来说,他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带到我身边。月,只要有你在,有没有承建我都不在意。”
他眼中浓烈的爱意和依恋让辛月没由来的心慌,他似乎误会了他们已经和好,但其实她给自己可以放纵的时间,只有这一晚罢了。
辛月目光微闪,道:“别说这种傻话。我知道之前你吃过很多苦,也知道你有你的野心和抱负,更明白承建对你来说绝对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放弃的。所以易宣,别说这样的话。”
她的了然让易宣陷入了沉默。
辛月问:“你已经想好准备怎么做了,是不是?”
易宣的眼神变得很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易宣没有威胁到江美切身利益的时候,江美尚能保持不咸不淡的态度,但现在,他成了阻碍她得到承建最大的绊脚石,她便视易宣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天一通电话过后,桑旗再也没接过她的电话。
江美从他那里已经得不到任何的情报和线索,她不得不自己来想办法。
也就是在她和追查易宣这几年的动向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当年是辛月把易宣带回了家,也是她帮易宣扫除了詹志达。
罗彪现在也成了易宣的马前卒。
承建这几年能稳定发展,都是辛月和罗彪帮着易宣做的。
江美原本一直以为易宣只是傀儡草包,没想到他竟能让辛月和罗彪都这样帮着他。
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能力,那等他再大一些,彻底把承建坐稳,那还有她们母女什么事?
江美咬牙切齿地想,无论如何,这次她都一定要把壮大后的承建彻底放进自己的口袋。
那次到承建闹了一场笑话后,江美母女沉寂了两个月。
这期间,易宣和辛月的关系再度落进谷底。
那天晚上的温柔,让易宣以为辛月已经原谅了他,但他没想到自己的满心欢喜,只是一厢情愿。
因为从那以后,辛月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三月底,易宣的生日。
他在家里等了一晚上,辛月连半个字都没有发过来。
他给她打了三个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
每一个电话易宣都一直等到自动挂断。
他从小心翼翼地期待,等到心一寸一寸地变成寒冰。
他摔了房间里所有一切可以摔的东西,负气买了去往b市的机票。
登机的时候,他接到罗彪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关于辛月,易宣便没有半点犹豫地调头出了机场。
看着监视器画面上的精瘦男子,易宣眉头拧成一团。
罗彪说:“前段时间我去药店买药的时候碰见过这小子一次,这几天我看见他总是和辛月一起从店里出来。我觉得有点巧合,所以让你来看看。”
显示器上幽幽的光映在易宣脸上,他盯着街角监视器的画面,脸色阴沉,眸子异常阴鸷。
罗彪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该不是从机场回来的?”
易宣沉默。
光看脸色,罗彪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时秦丞凑过来看热闹,“你们看什么呢?诶,这不是表弟吗?!”
罗彪惊讶问:“谁表弟?”
易宣也抬眸看着他。
“邵凯啊。”秦丞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对何山感兴趣了,他一五一十地把何山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
“年后不久,这小子就到d&来找月姐,说是凯哥的表弟。月姐单独跟他说了两句话,月姐看着凯哥的面子走店里的账给他单开了一份工资,然后他时不时帮月姐开开车。”
秦丞说着,莫名地看了罗彪一眼,“你们怎么突然问起他?”
易宣冷声问罗彪:“你说在药店见过他,哪家药店?”
他这样问,罗彪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也沉了脸色,“雅川外面。”
“嘭——”易宣一拳砸在显示器上,画面闪了两下,很快黑了。
秦丞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易宣大力起身带倒的椅子撞到,眼睁睁看着易宣手上带着血离开。
他捂着差点被撞瘸的腿,错愕地望向罗彪:“彪哥,这什么情况?!”
罗彪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比易宣冷静。
他拍了拍秦丞的肩膀,道:“今天开始,d&不用去了。”
秦丞瞪大眼:“为什么?”
五月初,辛月忙到晕头转向,秦丞突然来了个电话,说晚上要请她吃饭。
还未来得及拒绝,秦丞就已经果断地挂了电话。
辛月皱眉。
前段时间邵凯突然陷入昏迷,辛月把他送到医院。易宣生日当天,她正守在监护室外焦急地等着邵凯抢救的结果。
幸好,邵凯挺过来了。
医生说邵凯脑内的血块必须尽快手术取出,否则他随时会重新陷入昏迷,严重的话甚至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辛月当然是同意手术的,但医生一句“成功率只有三成”,又让她的心跌入了谷底。
邵凯醒来听见这个消息后,说什么都不愿接受手术。
抛开成功率,这个手术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恢复,这半年,他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桑旗还是易宣,他都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