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营地演武场。
四周旗帜猎猎作响,高高架起的火盆火舌摇曳将演武场映的亮如白昼。
兵士们围着两个肉搏较量的百夫长,起哄声一阵比一阵高,热闹非凡。
军帐内。
北伐讨突厥大军,四品以上将领皆坐在会议桌上,紧紧盯着眼前的大沙盘。
上面河流,山脉,峡谷分布清晰明了,俨然囊括了河北全境,沦陷的城池皆插上了白旗。
简直神乎其神!
以往粗糙简陋的舆图弱爆了!
所有将领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大帅或许打仗的本领不行,但鬼斧神工之术冠绝历朝历代!
张易之冷冰冰扫过众将领,肃声道:
“眼下战略目标很简单,先夺回城池。”
众将领重重点头。
突厥的劣势就是据城而守,在拥有三十万大军的情况下,想夺回城池并非难事。
关键是怎么保证最大限度减少兵力折损,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突厥反扑。
张易之伸出手,拔掉一面白旗,“明天,破栾城。”
话音刚罢。
一个大嗓门急声道:“大帅,末将愿往,替北伐军先拔头筹!”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如果北伐惨败,他至少还有拿的出手的战绩。
其余将领皱了皱眉,暗恼慢了一步。
张易之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直视着他:
“刘将军,带多少人马,多久时间破城?”
明威将军刘茂良顿了顿,半晌吐出一句话:
“栾城是定州的一道屏障,城内有八千蛮子,末将带一万五兵马前往,两天时间破城!”
张易之指节轻叩桌面,没有说话。
望着大帅逐渐森然的表情,刘茂良莫名有些不安,掷地有声道:
“末将愿立军令状,两天没破城,自刎谢罪!”
气氛有些沉寂。
众将领一脸迷茫,皆摸不清大帅的想法。
按理说,两天破城已经是优秀,狂且刘茂良信心满满。
看大帅这模样,显然极为不满意。
“废物!”
张易之陡然拔高声调:“明天我带六千兵马亲征栾城。”
嚯!
此话犹如巨石扔进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众将领目光呆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帅,这是生与死的战争,并非过家家啊!
六千兵马?
牛皮都被你吹破了!
王孝杰有些惶惶,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大帅,还是由末将率两万兵马前往栾城,围而不攻,先剿灭前来支援的突厥蛮子,原本驻守栾城的蛮子必然相援,咱们再与其展开野战。”
张易之盯着王孝杰看了一眼。
“这是军令。”
一时间鸦雀无声。
王孝杰喉咙哽咽,颓然的低下头。
剩下的将领面面相觑,大帐内气氛沉闷。
狂妄刚愎,目中无人!
他们之前燃起的信心瞬间被浇灭。
这位做兵马大元帅,是三十万将士的悲哀!
栾城固若金汤,就算再擅长破城的将军,想凭借六千兵马端掉?
难如上青天!
更何况他还从未接触过大型战争。
每个人都神色隐忧,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张易之神情无波无澜,淡淡道:
“六千兵马,一半精锐,一半新兵,唯有经过战火的洗礼,新兵才能成长起来。”
众将领已经不知自己脸上是何表情了。
他们看向镇定自若的大帅,笑容苦涩。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跟着大帅打仗,注定要陪他遗臭万年了……
……
东边微露鱼白,天色一片青冥。
校场上。
许多将领围成一团,看着地上那几个重型武器。
从外形来看,像是一张大木床,上面架着一个体型巨大的弩。
有三套弓臂,辅以绳索和滑轮连接在一起。
用来扣动扳机的东西,竟然是巨型斧头……
“这叫三弓床弩,里面加入了牵引钩,滑轮,杀伤力极强。”
张易之给众人解释。
冷兵器巅峰之作,放在大周朝绝对是降维打击。
“庞然大物,威风赫赫。”薛讷赞了一声,旋即皱眉道:
“但对攻城应该起不到效果。”
王孝杰略默,带着劝诫的口吻说道:
“大帅,栾城是一座坚城,突厥必然重兵把守,就算这武器再厉害,也很难决定战局。”
张易之不置可否,“拭目以待吧。”
“咚——”
刁斗声悠然传来,张易之翻身上马,身后骑兵甲片的碰撞声连成一片,几百个步兵负责搬运三弓床弩。
裴旻双手一仰,把黑色纛旗绑在长杆上。
陈长卿立在战车上,双腿抖如糠筛,把“张”字帅旗扛在肩头。
“不灭犯我大周子民之贼寇,誓死不还!生为民,死殉国!”
张易之中气十足怒吼,旋即一甩缰绳,马蹄翻飞之间冲出军营,身后黑压压的六千兵马紧随其后,校场为之震动!
“杀蛮子!”
“杀蛮子!”
军营里响起铺天盖地的吼声,将士们心中热血澎湃难抑。
等马蹄声渐渐远去,王孝杰看了眼薛讷,喟然道:“薛将军,再过半个时辰,你派兵镶助,总不能让大帅战死栾城吧?”
“唉,胡闹啊,有时候我都怀疑大帅是突厥派来捣乱的。”
薛讷重重叹了一声,而后转道去军营召集麾下。
……
栾城县府。
宽阔的县衙大堂中,疏勒骨咄正将双腿搭在案上,斜靠着坐榻,两个侍女跪着给他揉脚。
堂前两排突厥亲军肃然而立,森然严肃之状,却与疏勒骨咄的漫不经心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