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圣旨特意提及,那代表实封!
也就是说,张巨蟒拥有定州五千课户,五千个家庭给此獠纳税。
可此獠拒绝了!
高风亮节做给谁看?
给天下人看!
做给天下所有世家豪强看的!
我以身作则不要土地和赋税,那你们也不能要。
也不许要!
念及于此,群臣慌乱不安,心里更是滋生恐惧。
不为利益而尽心做事者,更是决绝!
当这个人是冷血无情的张巨蟒,便会为了达成目标,不惜一切手段!
大殿宛若阴森森的墓窖。
群臣表情僵硬,很难平复内心的情绪。
“善!”
御座上传来赞赏声。
武则天满意颔首:“朕依你所言。”
“陛下。”这时魏元忠持象笏出列,皱眉道:
“中山这个封号已经有归属了。”
此话缓解了大殿压抑的气氛。
有臣子忍不住冷笑,这对君臣真是荒谬,视封赏于儿戏。
一头狼封为中山伯!
这将沦为史书的笑柄!
武则天面色不变,淡淡开口:“雪狼改封桓山伯。”
“是!”魏元忠应了声。
趁着空隙,内侍继续念道:“册封通化门守将独孤阳曦为开阳国公,擢升左羽林卫将军。”
哗!
满朝哗然。
这一刻,那些苟活于世的李唐旧臣,眼底隐藏不住的恨意。
就是此人献城门,导致天衣无缝的政变功亏一篑。
一个身影从武将班位缓缓走出,他有些紧张,跪地颤声道:
“臣独孤阳曦叩谢陛下隆恩。”
呸!
不少人心里暗骂奸细叛徒。
武三思出列,沉声道:“陛下,臣有异议,封赏有些重了。”
“对啊。”不少大臣附和。
一个小喽啰骤然升为国公,还是靠着背叛得来的功劳,谁能不嫉恨?
武三思低着头,神情有些凝重。
他不在意国公爵位,可那左羽林卫将军太过重要。
为什么不能留给武家子弟?
他本想给武攸绪争取这个职位。
张易之神情略有嘲弄,侧头望向武三思:
“那天晚上,某人像条狗一样在府邸等死,这样的废物都能高居亲王,独孤将军为何不能凭功封国公?”
轰!
此言不啻于惊雷炸响,群臣震得头皮发麻。
狂!
真是太狂妄了!
在庄严的朝殿,竟然如此侮辱一个宰相,实在是过分!
武三思脸色骤变,铁青一片,目光也变得极其怨毒。
群臣看了看武三思,内心顿时生出无力感。
往常在朝堂高高在上的梁王,可碰上张巨蟒就像硕鼠碰上猫,似乎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注意言辞,朕不希望听到第二遍。”
武则天狠狠瞪了张易之一眼,旋即眼神示意内侍继续念封赏诏书。
群臣将目光投向独孤阳曦,看来此人已经投靠张巨蟒了。
真是瞎了狗眼,此人已经打上奸臣的烙印,等此獠倒台,必将遭受清算!
……
……
沉沉的夜幕下。
梁王府,书房。
武三思对面坐着一个短袍男子,此人满脸阴骛,眉间还有一条刀疤。
“梁王召我何事?”男子开门见山。
武三思审视着他:“谨书,本王需要你做一件大事。”
“什么?”武谨书问。
武三思沉默了片刻,言简意赅:“派遣死士去蜀中,剁掉张巨蟒。”
此人专门负责见不得光的事,武家豢养的死士部曲都由他领导。
什么?
武谨书神色剧变,仿佛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他缓缓平复情绪,冷言:“梁王,就因为早朝的事怀恨在心?”
武三思表情抽搐了一下,自己身份无比高贵,却屡屡遭受此獠侮辱,还成为朝野的笑话。
说不嫉恨是假的,但绝非因此便要置此獠于死地。
昏暗的灯火下,武三思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寒声道:
“此獠害死本王儿子,并且数次羞辱武家,已经结下死仇。”
顿了顿,他声音变得极为冷冽,“最关键的是,此獠会是本王争储最大的拦路虎,必须尽快剪除!”
武谨书手指摩挲着桌沿,以此压抑内心的恐惧。
他手上沾着无数人的鲜血,凡是于武家有害的人,他都要亲手将其抹去。
可对方是张巨蟒!
这个名字仿佛有魔力,听到后就催生恐惧,继而席卷全身。
这股恐惧散都散不去。
武三思盯着他:“这是难逢的良机,想杀此獠的不仅是我,还有许多人,咱们正好浑水摸鱼。”
武谨书闻言,神色依旧犹豫。
“记住!”武三思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武家子弟必须全力扶持本王夺得储位,继承大周江山。”
武谨书喉咙翻滚了一下,“嗯。”
他很明白,武家跟武三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武三思争储失败,等陛下驾崩,武家必将倾覆,被李唐势力连根拔起。
唯有武三思继承大宝,武家才能继续拥有权势。
“很好。”武三思紧绷的脸颊放松下来,淡淡问道:
“蜀中那么多人想杀此獠,为什么本王还要多此一举呢?”
武谨书:“增添胜算。”
武三思双手撑着桌面,眯着眸子道:
“是啊,不得不承认,此獠太强大了,本王担心陇西李氏这些势力铩羽而归,便索性帮他们一把。”
武谨书深吸一口气,冷冰冰道:
“放心吧,我会将此獠尸体丢进剑门关!”
武三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甚至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记住,先给他订做一口蜀中楠木棺椁!”
……
庐陵王府。
偏院槐树下,月光洒落,一个红衣女子在翩翩起舞。
不对,是习武。
她一身窄袖短衫,头发梳得平平的,在脑后盘成一个髻,腰肢勒得极细。
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动作忽快忽慢,进退盘旋,有时敏捷轻灵、有时柔和恬淡……
“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