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巨蟒,你不要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你也没好下场!”
“威胁我?”
张易之眼神泛冷,寒声道:
“立刻让你麾下造反,拿一群弹指可灭的乌合之众跟我谈判?”
“要不是顾忌舆论,你信不信我现在宰了你?”
话罢,李无涯感受到此獠身上散发着浩瀚若渊海的恐怖气息。
令他面容一变,有些胆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给你什么,你就得接着。”
“不顺从,就死。”
张易之话语丝毫没有起伏,冷漠无波。
军帐死寂一片。
李无涯脊骨发寒,内心颤栗而惊惧。
在那犹如实质性的威压之下,他才想起眼前这位是什么样的人。
他被此獠刚刚递茶的和善举动给迷惑了!
此獠是骇人听闻的屠夫,是让天下世家瑟瑟发抖的杀神啊!
张易之沉默半晌,语调放缓:
“风险中往往伴随着机遇,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你爷爷李建成绝非庸碌无能之辈,为何会在玄武门前沦为垫脚石?因为他不敢孤注一掷,不敢以命相博。”
“占据嫡长子之名位,倘若狠下心来,有诸多手段可以制裁李世民。”
“可惜人家会是受后世敬仰,是史学家竞相赞誉的唐太宗,而你爷爷呢?”
“一个被反反复复提及的失败者!眼下你如此性情,可真是一脉相承。”
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如一柄利刃在挖凿李无涯的心脏。
他眼眶赤红,紧紧咬住牙关,才不至于情绪当场崩溃。
这是不加掩饰的激将法,但他真的被说动了。
祖父就是因为犹豫不决,整个一家子遭到李世民血洗。
如果当初他多跨出一步,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吐谷浑虽然危险,但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张易之重新坐回位置,循循善诱道:
“吐谷浑皇裔慕容氏找过我,想要重新掌控故国,却被我一巴掌打发掉了。”
“他们是鲜卑族王胄,没有道义立足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和陛下怎么敢把吐谷浑交给他们?”
“但你不同啊,你是汉人,学儒家书籍,穿汉服,吃汉民种植的粮食,有着汉民族认同感。”
“让你治理吐谷浑,陛下既放心又安心,大周百姓也会拍手称快。”
李无涯冷冷盯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厉声道:
“你就笃定我会钻进你的圈套里?你就不怕算盘落空么?”
张易之目光含笑,与他对视,声音有着冰块撞击的质感,极为清亮:
“你知道权力是什么吗?”
李无涯深灌一杯茶,沉默不答。
张易之指节轻叩桌沿,轻声道:
“权力不是一纸公文就能让你荣辱升迁的某个职务,权力也不是让你实现人生价值的某种快感。”
“权力的实质,是你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人,乃至整个天下。”
“到了吐谷浑,你就能体验到什么是大权在握,什么是生杀予夺……”
“够了!”李无涯沉声打断。
他不想再继续听蛊惑的言语。
还有的选么?
也许从答应襄助朝廷开始,就被此獠牵着鼻子走。
但他内心极为不甘心,这种被随意驱使的感觉太过屈辱!
“你让我去吐谷浑,抵抗吐蕃的入侵只是一小方面,你希望那片地区汉化,而我就是你的工具。”???
李无涯满脸愤怒,声音沙哑。
他几乎能预料到未来的走势。
自己辛辛苦苦跟吐蕃僵持,在吐谷浑经营民生经济,安抚当地子民,等子民习惯汉人的文化习俗,张巨蟒大概就拍马赶到。
相当于果农千辛万苦种植一颗桃树,从发芽到结果,为了守护它,其间耗费了无数心血。
某一天,张巨蟒搬来梯子,将树下的桃子摘得干干净净。
末了,还顺便踢开梯子,刚好砸死果农。
这就是张巨蟒的算计!
还不蠢……张易之轻轻颔首,没有否认:
“不错,吞掉疆土虽易,收获民心却难。”
李无涯冷笑道:“你们这对君臣完全可以派朝廷官员治理。”
张易之端起茶壶给他续杯,扬了扬眉没说话。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
就比如打工仔,我一个月工资3000,老板你让我卖命?
滚犊子,别跟我谈理想抱负,薪水加到位再说。
朝廷官员治理,只是关乎到政绩擢升,在事不可为的形势下,他们会倾尽所有么?
很显然不会,真有这种爱国忠臣,那也是极个别例子。
而对李无涯而言,封地在吐谷浑,且不容更改,那意味着生死存亡,没有后路可言。
没后路,只能一股脑子莽着前进。
最关键的一点,李无涯手底下有人有兵,能牵扯住吐蕃,极大节省了朝廷的精力。
李无涯一阵沉默,酝酿了片刻,语气决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