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的模样,不是流落至此的流民,便是汝爻的庶民……你若是将人吓出个好歹,小心沈君寻你麻烦。”赵奉擦拭汗液,往嘴里送了口饼子,笑了笑。
咕噜咕噜——
庶民的心,凉了大半截。
运粮兵卒摇摇头,回答道:“不是缴获的,全是汝爻治所那边送来的……”
他茫然又心慌,高声呼唤孩子的乳名,喊着喊着,强烈的悲恸和委屈涌上心头,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不断呼唤“俺的娃儿啊”,涕泗横流。
与此同时——
吕绝道:“自河尹而来。”
庶民瘫坐在地拍着大腿。
一听到“沈君”二字,那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容带着几分小心。
一群同袍聚在一起,也有热乎气。
关内气氛沉重,兵卒身上的衣裳几乎没有御寒的用处,又冷又硬,贴在身上好似贴着一块冰。饶是如此,一个个还得强打精神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个叫“守生”的汉子将人放下。
“粮食来了!”
永固关。
五脏庙唱起了空城计。
“作甚呢?”
直到吕绝招呼人,分了自己两个饼,他才如梦初醒,迫不及待将饼子抢了过来,狼吞虎咽,似饿鬼投胎,若非吕绝又给他递了碗暖汤,饼子怕是要梗在喉咙将他噎死。
一来二去,精神也遭不住。
那洪雷似的响声吓得那人一哆嗦。
周遭的庶民也没拦着他,那可是救命之恩,多重的礼节都受得。
双手抱头就想弯腰逃命,结果被人抓住衣领:“鬼鬼祟祟的,可是探子?”
运粮兵卒仔细回想。
此人同样放荡不羁,大概是干活太热,半截衣袖脱下塞进腰间,露出半个膀子。
【咕噜咕噜】
“瞧你年纪也不大,要不要留下来干活,半日两个饼子当工钱……”吕绝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补充道,“可以先付你半日。”
但似他一般幸运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还是在那场浩劫中丧失几乎所有血亲,侥幸生还的,也饿死、冻死、病死……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
一来还送上两千石辎重。
呜哇哇道:“俺的娃儿啊……”
“这两位兵爷……是从何处来的?”
瞧他为难可怜的模样,吕绝也知道他想打听什么,主动道:“吾乃河尹沈郡守帐下,跟随吾主奉王命平调至陇舞郡。”
主簿早将新郡守抛到脑后了。
旋即又生了疑惑,陇舞郡种植小麦课不多,而这两千石,九成都是小麦……
“约有五天了。”
食物的香味顺着空气飘入他们鼻尖。
唯有轮值换班的时候才能松口气。
“军粮来了!”
“守生吓唬他作甚?”就在这庶民心下大呼“要死”的时候,又有一人过来。
这时候,有谁的肚子响了。
口中涎水四溢,肠胃也开始绞痛,在饥饿的促使下,有人壮着胆子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结果,那些兵卒没瞧他们,也未驱赶或呵斥,直到距离凑得近了——
“这些是哪里缴获的?”
“……唉,这挨千刀的十乌……”
“误会,误会。”
庶民只吃了一个,另外一个藏怀中,心中揣着一个打算——或许俩孩子还未饿死,这饼子能让他们分着吃。一想到孩子狂喜的眸,便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当带着食物香气的饼子送入口腔,强忍的泪意令鼻尖酸涩,双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