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重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信号在此时倒是恢复了些,可已经过去了一整个白天,师兄还是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耶梦加得其实是很敏感的龙王,连带着夏弥也是很敏感的女孩,她默默地看着好友列表中那个并不显示出离线状态的大头熊,眼帘重新低垂,脸上倔强地没有表情,可帝女般明艳面如桃李的眼眶中却有点泛红。
“诺玛,我想知道学院执行行动的具体方案。”夏弥眼中的金色如此炽烈,炽烈得像是烧遍山野的火,她的声音轻盈,像是阿尔卑斯山下被少女吹响的口琴。
可她没有能够得到诺玛的回应,这是当然的,那个叫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屠龙者早已经为所有的龙挖好了坟墓,也在命运中找到了他们的归宿。当名为耶梦加得的龙王回到那座属于她自己的巢穴,大地与山之王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已经彻底中断了。
夏弥缓缓地抬头,好像要透过并不算高的吊顶与世界之间的壁垒去看到悬挂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处天空的天眼。
她暴露了。是的,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暴露了。
“得离开这里。”夏弥说,她的声音还是细细软软的,好像所谓耶梦加得只是一场幻梦。
她能感受到正侵入尼伯龙根的是谁,奥丁的气息是她最熟悉的神的气息,因为她曾观察了他很长时间,奥丁的领域正在与夏弥的领域接驳,他们之间很快会有一场难以避免的大战爆发。
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她得回到芬里厄的身边,他是大地与山之王王座上的另一位双生子,甚至远比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还要强大,他能庇护此刻的夏弥,奥丁也无法与芬里厄抗衡。
女孩素白的影子跃入漆黑的通道,在离开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小提包里。
——
“装备部有时候其实也能出些能用的东西的。”夏弥跋涉在通往尼伯龙根深处的地铁轨道上,她已经走过这条路很多次,因为这是回家的路,芬里厄在家里等着她。四周都是一团漆黑,尼伯龙根正在受到攻击,它的功能严重受损,连夏弥也无法再参透它的规则,甚至无法再动用四壁上的那些探照灯为她进行照明。
装备部的二愣子们至少没把下发给行动小组成员们的工具改造成炸弹,那个一直挂在钥匙链上的小手电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夏弥唤醒了耶梦加得的龙王之心,也唤醒了全身的龙骨,可她依旧还是夏弥的灵魂,亦或者其实耶梦加得本来就是夏弥。
女孩穿着拖鞋,裸露的脚踝和脚趾都被冻得通红,前面有赤红色的光照耀岩壁,从现实世界侵入的元素乱流掀起她的裙摆,美得惊心动魄。
可夏弥忽然就止住了,铁轨在这里就到了尽头,那列原本应该去月台接她的车被可怖的力量掀翻并撕碎,密密麻麻的伤痕遍布这东西的金属外壳,古铜色的微尘覆盖了那钢铁巨人的尸身,夏弥愣了神。
因为她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灼热的煤渣上,古铜色的微尘像是雾一样被风席卷着向尼伯龙根的更深处去了,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扭曲的铁轨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如钢铁的群蛇,狰狞中带着死寂的美。
尼伯龙根中龙王并不是唯一的活物,龙族的文明崩塌、时代终结之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龙都死去了,但还剩下了名为镰鼬的生物充作耶梦加得的臣仆,现在它们都死去了,在极短的时间里,像曾有一场大火从天而降彻底摧毁了它们,那些古铜色的微尘就是它们被焚烧之后的残留,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叫人作呕。
夏弥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像是被激怒的雌狮。
更前方的黑暗中,那去往芬里厄所在的必经之路上,铁轨被某种东西影响变得红热,铁红的光把黑暗照耀得形如地狱,几十道崎岖畸形的黑影就垂首而立,像是祈祷中的信徒。可他们的形态又如神或者恶魔,狰狞可怖,每一个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炽热的龙血,他们是被炼金矩阵控制的产物,就算是天生便能控制死侍的龙王也无法扭曲他们的意志和他们接受的指令。
而今天,恶鬼们接受的指令只有一个。
杀死那个女孩!
呼啸的风被元素潮汐卷起,黑影们缓缓地抬头,像是几十个氙灯被点亮,煌煌的金色带着莫名的死寂和连夏弥都要严肃起来的威胁。
气阀门被打开之后气体泄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那简直像是催命的诅咒,银色的蒸汽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封锁了夏弥所有的退路,她的表情更加严肃,有人向这里注入了巨量的汞蒸汽,汞对龙类而言是剧毒,对不朽者来说却并不一定,她已经踏入了密党给她准备的陷阱。
同一时间夏弥的头顶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微声,那种声音是枪机撞击底火的动静,遮天蔽日弹幕从隧道的顶端向下倾泻,有那么一刻像是金属的狂流!夏弥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是经历过战争时代的人,知道屠龙者只要举起猎枪就一定会迸射如山的杀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彻底杀死他们要猎杀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