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回家

以楚子航和恺撒的眼光显然可以看出来绘梨衣的心智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成熟,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恺撒这样被家族当做败类来培养的贵公子也委实没有要邀请女孩换上比基尼下去游泳的想法。

总之这就是一切了,很久过后路明非还是会想起这个下午。所有事情都还很好,阳光下神奈川县的海岸漫长地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棕榈树被风吹得摇晃,太阳从正上方一直慢慢地溜到海的上方。遮阳伞下绘梨衣绞着好看的眉毛认真地记下游戏的规则,恺撒哈哈笑着说你们输了快贴上然后把长长的纸条贴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脸上。

直到今天很多悲剧都没有发生,这是2010年的秋天,路明非已经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其实宿命仍旧在这冗长的荆棘长路上如影随形,悲剧的结局尚在并不遥远的未来静候某个提着短刀要剁碎它的人推门跳斩。

路明非这时候在想,一切都还有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可他并不甘心。所有糟糕的结果都该被他揭掉,哪怕是他一厢情愿,哪怕是他自以为如此。

他们在那里只待了六个小时,但绘梨衣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忘记今天了,她从不知道原来人在世界上真的可以有那么多的朋友。她和Sakura的朋友们穿越东京与神奈川之间长达50公里的绿荫大道,也穿过到达目的地后高声欢呼的摩托车队的中年大叔们,棕榈树与长桥渐渐被甩在身后,走过这一切之后她就看见那一片曾经见过的蓝色的大海。

沙滩边缘那家餐馆的门在海风中开合,门上挂着成串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悦耳悠远,海滩上沙鸥起落,当太阳终于开始缓缓沉下的时候,余晖毫无保留地把他们所有人都笼罩进去,长长的影子拖曳在身后的沙地上。

落日中恺撒拉着楚子航跑去餐馆准备点些今天的晚餐,离开前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推推路明非。

他们的一切动作都是在那个孩子般的少女身后做的,绘梨衣静静地站在潮起的边缘,呆滞又瑰丽的眼睛里倒映出金红色的光,像是骤然熨烫了一片残存的碎金。

夕阳一点一点地把一切暖色的东西都从大地上、从海面上收走,苍红色的波涛在很远的海平面上荡起巨大的涟漪。

路明非放下手里收好的纸牌,小心翼翼地去站到绘梨衣的身边。

她的眼睛很干净,虽然呆滞却很明亮,这时候天边的云和海都成了火焰的颜色,路明非可以通过那双美丽的眼睛去看太阳落下的那一个瞬间。

女孩也看向他,他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这一刻像是颠沛的命运终于迎来它盛大的结局,前世与今生光影交汇,路明非与绘梨衣都站在世界的尽头,悲喜欢乐、忧虑高歌,世上的一切都在唱诵这经年的重逢。

路明非无声地笑笑,绘梨衣也歪着脑袋无声地笑,她的嘴唇在嚅动,路明非可以看出绘梨衣的唇语。

她说,“想要一个好朋友。”

其实绘梨衣大概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更加直白,可她不知道爱这个词也不知道喜欢这个词,她只知道朋友。

路明非摸摸女孩的脑袋,揉揉她的头发。

他伸手抱住女孩僵硬又柔软的身体,在她的耳边呢喃:“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黑暗在此刻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他们。

此时对绘梨衣与路明非而言,意义都已经同灵魂深处的悲鸣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今天他们来到了神奈川的海岸,是去到了另一个梅津寺町,深情地像是旅人回到故乡。

路明非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它那么坚定不移,那么……沉稳有力,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而他怀里的人那么温暖、那么柔软,又倔犟的不愿意松开自己环住男人腰际的手。

最后一抹阳光中他们的剪影固定,像是海岸边的的石块,楚子航倚靠在餐馆的门口,眉头皱起,这时候一支搓好点燃的雪茄递到他的面前,男人的脸色便缓缓舒展了。

“伱看到了吧。”恺撒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他们并肩站着看向海的方向。

楚子航没有说话。

“龙王的复苏空前集中,你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新的时代和新的秩序都要来了。”恺撒说,他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我们为什么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屠龙这件事情上,而非得盯着人家青春期少年和少女的三角恋呢?”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深吸口雪茄。

许久,楚子航慢慢地点了点头。

——

旅馆,路明非正在帮小姑娘收拾行李,那些好看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轻松熊和小黄鸭坐在箱子的角落,小石龟好奇地从笼子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他们在那家沙滩旁的餐馆里要了很多吃的,烧鸟串、鳗鱼烧、新鲜的鱼生和渔民刚刚送来的石蟹。

在那里吃饭的人并不多,少有旅客会在这样远离城市的海滩待到这种时候,尤其是现在已经入秋了。

桌子中央的火苗跳跃,火苗上菱形的铁网上摊开丑兮兮的魔鬼鱼,鱼油滴下在火里滋滋作响,同时火苗就跳得更欢快了些。

吃过饭后回到东京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樱开着那辆黑色的悍马等候在路明非他们昨天晚上留宿的旅馆楼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路明非说上去帮绘梨衣收拾行李就下来请樱小姐稍等片刻,樱就说路君请不要在意我只要在十二点之前你们可以随便玩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