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的最深处坐落着恢弘黑暗的圣殿,它如此宽阔,宽阔得像是把整个圣彼得大教堂搬到了地下,四周空无而死寂,从那些贯通之后能去往铁穹神殿的长廊吹来的风尖啸着传递寂寥和孤独的声音。
摇曳的烛火被点亮在壁龛里,用反射着烛火暗淡光芒的宝石嵌成星空的穹顶下摆放着一张樱红色的长条会议桌,会议桌是樱木的,又做了古老晦涩的镂空,镂空里填充着黄金和白银,封边则是檀木和橡木。
桌边空无一人,但是有朦胧的光束从上方落下,细小的微尘在这些光束中旋舞迸发生机,丁达尔效应如此直观地展现在这座圣殿的核心,所有的光柱中都静静地伫立着古老的钢铁王座,那些王座像是用荆棘编织的,嶙峋锋利的铁锋指向八方,座次的前方则放放置着用黄金锻造的世界树徽章,徽章一共有九枚,如果把它们拿起来就会发现每一枚徽章的底部都标注着“Ⅰ”到“Ⅸ”。
古老的罗马数字用像是生长的藤蔓那样的方式熨烫上去,凹槽中流淌着闪亮艳丽的红色液体。
衰老的男人佝偻着背在会议桌的最顶端坐下,烛火灰暗光芒下的黑暗中有魔鬼般的影子拱卫在他的身边,如果路明非或者任何一个此刻仍在地下甬道中试图进入死侍实验室的成员在这里都会认出那些魔鬼般的影子究竟是什么,龙形尸守、龙娜迦和龙形死侍,他们的身形极尽狰狞,扭曲夭绞,死去了一般安静地垂首,只是微眯的眼缝中渗出山火般汹涌的光。
这里被制造成尸守的三代种就有两位,在古老的神代三代种都是尊贵的伯爵,他们的领地可能横跨整个尼罗河流域,也可能从乌拉尔山脉到莱茵河都在某位伯爵的威严下瑟瑟发抖。可今天这样尊贵的生物死去之后居然只能沦为玩物,他们的尸骸都不得安息,宛若钢铁铸造那般坚硬的鳞片下是嶙峋镂空的骨骼,骨骼深处燃烧着金色的光。
那个老人在唯一一张并非象征权力之锋利的柔软高椅上端坐,双手的食指在桌面交叉。他有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眼睛是铁灰色的,神色冷漠却酝酿着淡淡的疯狂,虽然佝偻但并不显得老态龙钟,瞳子里像是燃烧着鬼火,目光沿着桌面扫过每一个代表身份的世界树徽章。
果然是他,弗里德里希.冯.隆,如今日本这个怪物房中少有的还没有来得及露出破绽的大怪物之一。
巨大的投影灯从上方照了下来,图像呈现在会议桌的正中央,正是路明非用色欲彻底杀死龙形尸守的最后一幕,他举刀站在领域与领域衔接的气壁之前,眼睛里像是藏着整个地狱,那些不甘的恶鬼都要从里面逃出来。
“看啊,看啊,看啊,看看我们曾错过了何等伟大的东西……”长桌边有人在低语,声音沉得像是地狱的尽头落下去的灰烬,发出声音的是Ⅴ号世界树徽章,看来这间圣殿并不仅仅是一个装饰品,当弗里德里希需要和他那些始终藏在幕后的老板们联络或者开展会议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每一个徽章都内置了通讯的手段,沿着某条光缆或者某个电波连接到世界某个角落的某个人可能是暗面的君主之一。
Ⅴ号的音调似乎是经过处理,即使以弗里德里希与这些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也无法辨识出这位尊贵的大人物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
“历史上总有许多最终获得世界的人在开始的时候犯下了小小的错误,但最终那些错误都会得以修正。”弗里德里希的声音居然毕恭毕敬,即便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S级混血种之一、手中还掌握着几乎能颠覆一个国家的财富,却依旧在这张会议桌两侧的大人物们面前连站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能坐在这里似乎完全是承了君王们的意,那是何等难以偿还的恩情,让他一条忠犬能有幸参与见证这场瓜分世界的盛宴。
这时候排在末端刚好与弗里德里希相对的Ⅸ号世界树徽章亮起,“世界的终极在命运的长河中随波逐流,我们在两岸窥探,却没有看到有一刻那叶扁舟离我们那么近,近得唾手可得,真是不甘啊……”声音苍老威严,那道朦胧的光束中微尘飞舞间好像渗透出懵懂的影子,弗里德里希的身体微微一滞,头埋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流淌着炽热的熔岩。
“您的光辉、您的光辉太耀眼了,先生……”弗里德里希的手指颤抖起来,出现在光束中的仅仅是一道由全息投影技术塑造出来的虚幻影像,那东西没有实体,只是光的衍射和干涉,原本应该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也不会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造成影响,但老家伙只是抬头与那位先生对视刹那,眼角就流淌出滚烫的鲜血,血一滴滴地沿着那张苍老的脸颊的沟壑落下,流淌到那件白色的长袍上,渲染出刺眼的色彩。
“弗里德里希,我最挚爱的朋友,永远不要尝试仰面视君啊……”光束中的Ⅸ号面容变得模糊了,他用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分明端坐,却好像高大得能俯瞰整个世界,“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学到教训。”
弗里德里希悄悄打了个寒颤,他的喉结滚动,衰老得几乎要死掉的身体里好像藏着能把整个盐湖化作冰山的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