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则一如既往只带了他的村雨。
两个人都按着右耳的无线耳塞,这时候海上的风向忽然变了,原本直直垂落的狂雪此刻正像是从远方被抛射的箭矢那样拍在他们的脸上。
炉子里果木炭燃烧之后升起的火焰摇曳着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苏茜微微打了个冷战,用大衣把自己裹紧了,然后悄悄藏到了楚子航的身后
“我的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还好吗?”
昂热欢快的声音从耳塞的那一头响起,“我现在正在东京湾上方盘旋,随时可以出现在日本海的空域。”
“校长你还在斯莱普尼尔上?”恺撒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这可是我的空军二号啊,战争已经开始了,领袖当然要时刻防备着被刺杀啊。”昂热说。
恺撒和楚子航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了。
“开玩笑的,如果真的打仗了,我不会看着我的学生独自走上战场。”昂热的语调逐渐平稳了。
恺撒恭维一句:“我就知道校长你不是那种人。”
“干看着多没意思,副校长那家伙会叫我买几箱啤酒再买几只炸鸡吧。”校长说。
“校长你有没有发现你和路明非有点像了?”楚子航说。
“有吗?”昂热表达出了自己的震惊。
“其实我倒觉得更像芬格尔……”恺撒发表自己的评价。
“好吧好吧,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战争来临的时候当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逃命,我这样的老家伙留下来断啊,年轻人才有希望,年轻人才有朝气,年轻人才有复仇的动力啊……”昂热感慨几句,
“我是想告诉你们极渊行动即将开始了,我们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因为执行部在长岛执行任务的专员发现,驻日美军的内部同样有着蛇歧八家的力量在发挥作用,这片海域的航道管事太离奇了,很快就会被那些人注意到,再加上我们调动了一整个直升机飞行中队在这里进行军事演练,驻日本军司令部如果真的得到消息并发现异常将不会坐视不理。”
“我老爹有些朋友在五角大楼做事,也许我们能买通司令部的人。”恺撒提出连阶级敌人都很难想象的建设性建议。
无线电的对面显然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令尊的关系网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昂热说,“不过暂且免了,等什么时候我想借一支航母编队的时候再用这人情吧。”
“我是想告诉你们,不要意气用事,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昂热说,“这是个神也翻不了风浪的时代。”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一脸严肃。
“我在想,这片海里莫非真的藏着一位正在苏醒的神,他就那么沉默地等待着孵化,孵化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毁灭世界……”恺撒幽幽地说,他仰望灰白色的天际,云海与汪洋衔接,像是一条灰色的线,扑面而来的宏大使命感让恺撒觉得自己也有些热血沸腾了。
“你是不是也在想这件事?”他问。
“不,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以免稍后忍不住在船舱里解决。”楚子航说。
——
工程电梯轰鸣着下降,井口的下面一片漆黑,黑暗中只有深红色连成线的人造光源在闪烁,借着微光路明非可以看见笔直落下的雪。
就在刚才,他蹲在电梯的外面,肩膀上堆着雪,狠狠地皱着眉,抽完了一支烟又续上一支,抽完一支又续上一支,直到最后烟盒都空了,才终于鼓起鼓起勇气踏入曾踏上过的电梯。
很多年了,路明非甚至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这里。
红井,红井。
那个给他留下梦魇、让命运彻底击垮了他的脊梁的地方。
无数次他曾在梦里站在井口,看着那一切的发生,哪怕后来他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他还是胆怯他还是懦弱。
他还是怕往事再现。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路明非缓缓抬头,他看到白茫茫的狂潮从井口落入,像是这里被冰雪封印了。
“师姐,你在听吗。”他问。
几秒钟后诺诺的声音响起来,“我在。”她说。
“我回来红井了。”路明非的声音很轻,他蹲下来,蜷缩着,像是很多年前蜷缩在那具苍白干瘪的尸体旁。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井壁在自己的面前升起,既不表现得悲伤也不表现得愤怒,只是安静得任由冰雪落在自己的头上、身上,化了的雪水冻得他骨头都在发寒。
诺诺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缓缓地叹了口气,莫大的疲惫和虚弱一如去年再次直面奥丁时那样将她拉进了深渊。
通讯中只剩下女孩的呼吸,辽远,幽深。
像是风。
又像是……遥远的悲歌。
“不要再责备以前的自己了,师弟。”诺诺说,她和路明非隔着天风冰雪,一个蜷缩在灰白色云块中的直升机角落,另一个蜷缩在深邃的储水井正下行的工程电梯里,并不抵面,却做出了相似的动作。
“他当时一个人站在雾里,也很迷茫……”诺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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