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那些棺椁的并非是学院惯用的坚硬的钛合金材料,而是相对落后但在炼金领域被广泛运用的青铜。
在那颗足足有一辆迈巴赫那么巨大的蛇头面前,所有的棺材都与滚滚的洪流一起被卷入被张大到一百八十度极限的血盆大口中。
龙的利齿如枪矛,水库堤坝的闸门般合拢,青铜被挤压、变形、碾碎的巨响便震耳欲聋地从汹涌的井水中轰鸣起来,刺得人牙齿发酸。
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那条大蛇的长颈甚至探出红井的顶端,与横梁上提刀伫立叼着烟卷的路明非擦肩而过。
那一刻简直像是站在世界之巅张开双臂,海拔九千米的狂风裹着浓腥的雨丝要将他彻底淹没。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魔鬼般的东西,狂暴而凄厉的吼声中紫白色的闪电划过天穹,路明非的脸被照得惨白,粗长的影子像是从他身边经过的火车那样带着疾驰的狂风狠狠坠入红井,掀起拍击四壁发出轰鸣的狂浪。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俯瞰来回激荡的水面,水面下两盏巨大狞亮的橙灯正与他遥遥相望。
恍惚间的对视他只觉得自己见到了死去的参孙,巨大、威仪,古代的巨龙为王前驱。
彼时也是这样一对煌煌生威的黄金巨瞳,也是如此硕大的身躯。
赤金色的竖瞳中冰冷、威严,亘古的仇恨与愤怒几乎化作实质要吞噬这个世界。
这是个危险的对手,可它并没有能给路明非带来……连灵魂都在战栗的危机感。
相反,那条全身布满青黑色鳞片的巨蛇盘踞在红井的水面之下,长颈回缩,那是蛇类保持警惕时的动作。围绕着它的鬼齿龙蝰像是旷野的星光那样照亮了这东西的全貌。
很难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究竟是神还是龙,亦或者某种基因变异的超级异形?
那是个身体直径接近水泥罐车的庞然大物,大概是因为一直栖居在赤鬼川的地下河水中而不需要硕大的腹部来支撑恐怖的体重,所以居然显得修长,蛇躯环绕盘踞,钢铁般的鳞片上布满湿滑的粘液。
借着鬼齿龙蝰散发的莹莹微光,路明非看到巨蛇身上的龙鳞正从头到尾一一扣紧,巨量的气泡从鳞片的底部升起来,在猩红色的井水中伴随着微声破碎。
“这就是……八岐大蛇吗?”
蛇歧八家的传说里,上古三神官之一的须佐之男被圣骸蛊惑,融合了圣骸之后龙化为新生的白王八岐大蛇,另外两个神官天照和月读则模拟出究极言灵.归墟和言灵.湿婆业舞,用高天原作为须佐之男的棺材,把古城和复活的白王都沉入了汪洋的最底层。
可是即使在另一个世界路明非未曾亲眼目睹八岐大蛇咆哮世间的威仪,也知道所谓八岐大蛇应该绝不止一个脑袋,鳞片的颜色也不应该是生铁般的青黑色。
龙族的文明中色彩有其特殊的含义,君王的鳞片色泽不一。
真正纯粹的黑鳞只有至尊至德至力的尼德霍格拥有,而白王的鳞片应该是雪山般苍茫的白。
眼前的东西……
不像是八岐大蛇。
倒像是如参孙那样守卫在王陵的龙侍。
“她在神话传说中的名字是须势理姬,哥哥,你真是撞了大运,捡到遗落苇原的神女了。”不知何时周围一切都似乎沉寂下来了,有人在路明非的身边朗声说话。
路明非的头脑中似乎立刻有凛冽的寒风穿过,所有的平静和面不改色都不攻自破。
魔鬼登门,你怎么敢不全神贯注?
黑西装的男孩与他一同沐浴在暴雨中,静静地伫立在红井上方的横梁上。
风掀起路鸣泽的衣摆,鬼齿龙蝰则汇聚成群,从上往下散播出来莹蓝色微光浸没了他的五官和面容。
一股改变规则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世界上的力量静止了时间。
被天空中直升机氙灯投下的明亮光柱和周围厢式货车爆燃的前灯照亮宛若水晶的雨丝悬停在半空,击碎雨幕,在低空盘旋的渡鸦纵横交错,暗金色的瞳孔如鬼火盏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