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其实你可大可不必如此拼命。”低低的叹息声自路明非的身后传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某个极寒的领域自海底升起一直向上几乎将整个世界都笼罩进去。
领域中的海水和高山般的水墙都被凝结起来,空气中的水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在路明非的面前形成了密密麻麻一片接着一片如同雪花般的物质,它们悬浮在半空随着结晶的加剧而互相碰撞,发出万千风铃摇曳的声音。
路明非四下环顾,只觉千疮百孔的大西洋太阳神号甲板上的一切都浸没在灰白色的天光中。
周围的一切都被定格了,每个人都变成了灰色,而这艘巨大的邮轮则成了白色大理石般的质感,肃穆而冷冽的色彩扑面而来,像是死亡的狂潮接天落下。
路明非惊觉自己全身那些加起来能够将一个人杀死不下五遍的伤口居然全部愈合了,骨骼爆鸣着衔接归位、血肉重新生长,鳞片血淋淋的钻出新生的肌肤轰然扣合。
他的后背则开裂,骨骼构成的双翼缓缓张开,居然远比刚才被赫尔佐格削掉的那一对更加巨大也更加有力,充斥着如此狰狞的美感,像是死去之后去到幽冥的天使。
路明非伸手拨开面前由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的锋利冰晶,然后摸了摸康斯坦丁的头顶。那孩子的眼中并无多少惊恐,只是愤怒,愤怒得像是要用烛龙将这个世界都焚烧殆尽。
“哼,不要脸的死小孩,连别人的哥哥都要抢。”小魔鬼像是只愤怒的幼虎那样将路明非挤开,双手伸进康斯坦丁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中,将那头浓密的天然卷发揉得乱七八糟。
路明非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自诺顿被杀死在芝加哥六旗游乐园开始至今他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息,也没有多少时间像是对诺顿承诺的那样去照顾康斯坦丁。这孩子倒是与绘梨衣很亲近。
“我说路鸣泽,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路明非蹙眉望向灰白色天幕尽头的那道龙形十字,赫尔佐格完美继承了白王的一部分基因,连带着拥有了超过龙王们幼体时的力量,甚至连躯壳都并非夏弥和老唐那样纯粹的人躯,
“那只老狗通过诺玛得到了来自2011年的东京任务报告,并根据这份报告重新制定了一份计划,以此让我们失去了先知的优势。”
“很聪明的手法,把上杉家主送到你的手中,降低你的警惕也降低你对他几乎不加掩饰的杀意……哥哥,你是否在来日本之前想过要暗杀橘政宗与王将?”小魔鬼叉着腰面向被淹没的东京方向,此时那座城市中的海啸正在逐渐褪去,不久前还躲藏在建筑高层的市民们涌上街头,慌乱地驱车企图离开这座即将迎来灭亡的京都。
更近处的东京湾则已经完全被淹没了,红黄相间的重型设备伫立在层层叠叠的白浪中,数以百吨的海水在坚固的钢架结构上撞得粉碎,冰晶构成的帷幕则让它们的轮廓显得虚幻,像是死去巨人的骸骨。
“岂止是暗杀,我甚至想过要把他们逮起来将满清十大酷刑全都用上一轮。”路明非说。
“最终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去做?”
“因为赫尔佐格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他骗过了我,骗过了源稚生,甚至连自己都骗得过去。”路明非低声说。
“你大概还没有直观的感受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为你在混血种的世界中留下了何等的声望。”路鸣泽的背影浸没在云层缝隙透出的天光里,他手腕一翻,周围的冰晶便像是一块又一块衔接在一起的荧幕那样开始播放成千上万个彩色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有人在念诵路明非的名字,中语英语德语西班牙语和俄语,念诵这个名字的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和运筹帷幄,他们的眼睛里金色炽烈得像是飘忽的巨烛。
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虚幻的剪影在路明非的面前快进播放,他的耳边回响着自己的名字,最终连贯成威严的呼唤。
“杀死诺顿、杀死芬里厄……虽然只是个谎言,还有不止一次与不知名初代种奥丁的对抗,很多人认为你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有希望带领人类终结旧时代的theone。”小魔鬼说,他回过头,那张鳞甲铮铮的小脸上露出居然有些可爱的微笑,“哥哥,面对这样的你,赫尔佐格是否会畏惧,是否会犹豫,又是否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犹疑?”
路明非一愣,他明白了。
哪有什么邦达列夫,哪有什么对克隆体进行催眠的次声波录音,大概连酒德麻衣从橘政宗的办公室和起居室中得到的那些能够将路明非指向某个错误方向的线索都是赫尔佐格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甚至在梦中都在暗示自己的身份是克格勃上校邦达列夫。”路明非说。
“他并非是在暗示自己,而是在暗示你们。”路鸣泽耸了耸肩,“通过将上杉家主毫无保留地送到你的身边,让你降低对他的警惕,并怀疑当时的橘政宗其实是某个人的傀儡。再用麻衣窃听到的那种藏着梆子声的次声波来对自己进行潜意识层面的催眠,在某个周期的时间里淡化‘赫尔佐格’而强化‘邦达列夫’的自我认知……你看哥哥,你们确实上当了不是吗?在看到源氏重工地下尼伯龙根中那具面目全非但依旧能认出是赫尔佐格的尸体之后,就连你也开始逐渐认可橘政宗早已经被赫尔佐格身后的那个组织替换这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