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诅咒不在她的血液里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没有,绘梨衣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坍塌了,她虚弱得想抓紧路明非,就像是很多年前莱茵河畔那个拼了命也要去抓住自己落水情人的女妖克蕾莱,但她能抓住的东西少之又少,好像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个鬼魂,见过之后就要回到地狱。
“我以前承诺过要陪你去韩国看全世界最大的海棠花树,对不起我没能做到。”路明非摸摸绘梨衣的脸,他的脸颊如此坚硬,死亡般的苍白在肌肤上蔓延,可他还是在笑,他在笑这一次是他赢了,命运想像上一次那样夺走绘梨衣的命可这一次是他赢了。
“我不想去看海棠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愿意去。”绘梨衣哭得很伤心,他们的头顶也传来低低的嘶吼,像是一条雌龙在悲伤地咆哮。
路明非摇摇头,他从自己的脊骨上扯下圣骸的残躯,把它踩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仰头,口中喷吐出幽蓝色的气流。
他低头,全身的鳞片不受控制地生长出来,扣合时发出轰然的巨响。
路明非坚硬的脸颊上笑容缓缓褪去,他开始远离绘梨衣,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身上的龙化便加剧一份,脑海中的仪意识便沉沦一分,他踩过的地面白色的丝线都卷曲着燃烧起来,映着路明非的影子像是森罗恶鬼。
“对不起这一次我还是没有能陪你去看那株海棠花树。”路明非说他的声音逐渐嘶哑,甚至最后成了沉雄的吼叫,“我为我过去的懦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好像永远都有个长不大的路明非在我的心里低声哭泣,可今天他不再难过了,因为我们都不再懦弱。”
绘梨衣的身体里力量还没有恢复,她的骨头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可无论如何也无法站起来去拥抱那个渐渐离开的男人,她于是只能声嘶力竭地哭泣,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这个世界都变得死寂。
孤独那么沉,她真希望这个世界能温暖一点,让她不那么……
冷。
车厢之间的门在他们之间关闭,路明非沉重地跪下,他环顾四周,黄金瞳里迷惘胜过理智。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最后一刻路明非缓缓抬头,看到了车顶棚的缝隙和缝隙中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那个女孩对上了视线。
“对不起,师妹。”路明非用唇语说。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声带里只能发出龙的吼叫。
随后这男人将填装了水银子弹的霰弹枪缓缓举起,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距离足够路明非一枪摧毁自己的脑干,他就算死去也不愿意堕落。
“对不起我们的誓言要在此刻终结了……”
巨大的枪声响起。
绘梨衣忽然瘫软了,她的双眼都变得无神,只是跌坐在那张银白色的平台上呆呆地看着那扇将自己和路明非隔开的车厢门。
“为什么……”她轻声说,红发的末梢缓缓飘起,刺眼的静电在其中闪灭。
苏醒了。
某个伟大的意志在这女孩的身体里缓缓地苏醒了,她环顾四周又仰望被遮住的天空,缓缓地吐息。
“这个世界……”
“再也不好了。”绘梨衣说。
同一时间,富士山再度喷发,火柱冲天而起上千米,远在太平洋上都能看到被烧红的黑天。
“毁了……它吗?”
“毁了它吧……”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某人对话,但话音落下,整个日本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陆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