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知道了兰斯·卡文迪什今年14岁,可是他外表看起来就像十一二岁,还未长成的儿童!这都是因为他太瘦的缘故。
“因为我之前身体一直很不好,不过我最近吃的很多哟,应该很快就会变胖了。”黑发少年用手撑着下巴,钦羡地望着西蒙,“我的目标,可是长成像西蒙先生这样高大的人呢。”
“这需要充足的户外运动。”西蒙认真地向他建议道:“不能一直待在室内久坐,您的身体目前可能支撑不了太剧烈的运动,我认为散步很不错——很多作家都有散步的习惯,这有助于激发他们的灵感,也许某天您擦肩而过的路人会成为您书中的人物呢?”
“散步吗……”乌鸦少年若有所思地微笑道:“谢谢您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想起两人一同出门,对徘徊不去的审稿人们宣布正式签订了合同,他们脸上失落且不甘的表情,西蒙就觉得神清气爽。
西蒙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没有跟兰斯·卡文迪什先生说讨债人的事情。
他现在需要的是专心写作,不需要为这些杂碎忧心挂神。
这些事交给他处理就够了。
马车现在已经驶出高登社区,车厢里很是颠簸。
西蒙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一些富裕地区,这里的路会有人定期维护整修,所以路面平整,车夫和乘客也很喜欢这样的路。
只可惜这样的路很少。大多数路面都坑坑洼洼的,导致车祸事故频发。
最近,听说议会在考虑用木头铺路,不知道能不能改善一下糟糕的交通情况。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个收费关卡。(注:2)
西蒙厌烦地顶了顶腮帮。那些议员都在研究如何铺路了,怎么不思考一下如何废除收费关卡?
他不知道桑恩城究竟有多少收费关卡,但是他猜至少得有几百处。
居民每天经过每一个收费关卡都要掏钱,费用从半便士到2先令6便士不等,累计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坐车从格洛丽亚出版社到高登社区,一路上经过了4个收费关卡,来回过路费加起来可是有足足16便士。对于穷人家来说,这并不是一笔小钱。
有个女人找上车夫开始攀谈。
“先生,我出门匆忙忘记带钱了,我可以把用这条手帕跟您换点一便士的过路费吗?”
西蒙透过窗户看去,发现是一个红头发的中年女人,高颧骨,一脸疲惫,风尘仆仆,裙子看起来皱巴巴的,是一个生活困顿的女士。
“西蒙先生?”车夫请示般看向他。
“给她五便士,后面还有收费关卡。”西蒙吩咐车夫给钱。
女人惊喜不已:“先生,谢谢您,愿好运眷顾您!”
西蒙微微颔首,接过女人递过来的喷了劣质香水的手帕,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车夫从收费人那里拿过收费凭证,很快就通过了这个收费关卡。
西蒙很快就把红发女人的事情抛到脑后。
他在思考如何要和麦伦谈判,让他停止骚扰兰斯。
这或许需要坎贝尔女伯爵阁下出面。
要不然那个无赖,肯定会把小卡文迪什先生当做摇钱树,三天两头派打手去逼迫他支付高额利息。
为了一个前路未卜的孩子,让女伯爵动用自己的人情和人脉,这值得吗?
西蒙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很值得呢?
大概是因为他的直觉吧。
在西蒙心目中,把作家分为几个等级,分别是普通作家,一流作家,天才作家,以及最后的怪物作家。
在天才之上,凌驾着怪物。怪物可以无视规则和常理,他们创作奇迹,就像普通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直觉告诉他,兰斯·卡文迪什就是那样的怪物。
前方喧哗一片,马车骤然急停,西蒙身体一个踉跄,直接从座位上向前扑倒,还好他眼疾手快用手撑了一下,要不就撞到头了。
他高声问:“发生了什么?”
车夫惊魂未定道:“发生了车祸……旁边马车的马失控了,撞上了我们前面的马车!”
西蒙撩开车帘探头望去,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米远的前方,车仰马翻,拉货车的一匹马摔断了脖子,货物撒了一地,另一辆车的车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车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乘客。
西蒙连忙跳下马车,同其他路人一起帮忙抢救伤者。
在把受伤的乘客搀扶出马车,等待医生赶来救治时,西蒙莫名想起了刚刚的事。
那个女人临走前对他说:“愿好运眷顾您。”
如果不是和红发女人交流耽搁了一些时间,说不定刚刚被撞的就是他的马车了。
西蒙有些感慨。
他还真是被好运眷顾了啊。
……
送走了西蒙后,林无咎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卡特雪中送炭送来的五十多金镑,这让他不用无奈选择买断制稿酬,有充足的底气和出版社谈判,选择对他更有利的出版方式。
为了让西蒙同意他的主张,所以他的发言站在“如果他的书不畅销如何让出版社减少损失”这一立场。
不过他也没想到西蒙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倒是省了他的口舌。
钱多钱少林无咎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只是不想成为被资本家收割的韭菜。
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
他并不是脑子一热就开文的。
在那之前,他有做过市场调研的。
如今的时代,正处于新旧交织的转型期,工人阶级已经开始踏上历史舞台。
书籍,这种以往只有权贵阶层才配享用的奢侈品,正在迅速变得廉价易得。
在印刷技术还未革新的上世纪末本世纪初,那个昂贵的牛皮书大行其道的年代,普通作家的销量普遍只有几百本,还都收藏在私人图书馆里,成为不少不学无术贵族们用来装门面的工具,平民根本没有获取书籍的渠道。
那时候的书,与其说是知识的载体,不如说是被权贵把玩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