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有什么难的,直接跟汗阿玛说便是,汗阿玛圣明烛照,还能不知道这些,定然能理解咱们的难处的!”直郡王才开口,四爷就说道。
直郡王一听,眼珠子都鼓起来了,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没错,他要是坦诚自己不会办事,康熙肯定也不会明着说什么,问题是,他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服软。
四爷看着直郡王的眼神,就知道直郡王是个什么想法,他也不生气,也不嫌弃腌臜,自个抓了几个盐水毛豆,剥开了毛豆壳,将里面嫩生生的豆子送到自个嘴里,还津津有味地砸吧了一下嘴,然后才反问道:“大哥你若是不想这么做,那么,你有别的什么办法呢?大哥你要是随便就能拿出几十上百万两银子,那就当我没说!”
直郡王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我还来问你?”
四爷笑道:“那不就得了,我听说民间有句话,叫做没这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既然拿不出这个钱,那么,这种烫手的差事就别多管!我也知道,大哥你抱怨我一见风头不对就撒手,但是,我又不想要在汗阿玛那里表现什么,总不能为了叫汗阿玛夸一句能干,将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都搭进去吧!要是大哥你乐意,那弟弟敬你是这个!”说着,他给直郡王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从头到尾,四爷就没怎么看老八说话,老八在一边顿时有些气闷起来,他最讨厌的就是四爷这样,经常无视自己,他勉强保持自己的姿态,说道:“这次可以跟汗阿玛说,但是这国库空虚,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四爷斜睨了老八一眼,端着粗陶的酒杯,呵呵一笑:“老八,你这操心也太早了吧,这次事情没干好,还指望汗阿玛下次再让你办这样的差事?”
老八只觉气结,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怕的就是这个,之前被康熙冷落了一阵子,老八就觉得各种不安,好不容易才捞到一个监国的差事,哪怕是辅佐老大这个蠢货,老八也觉得是个机会,他想要在康熙那里显摆自己的能力,但是偏偏这次根本没办法,这会儿,老八不由愈发气恼起来。
跟四爷一番商量,四爷反正就是耍无赖,除了叫家长,我没别的办法,老大和老八也没别的办法,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老老实实给康熙上折子,汗阿玛,你南巡我们不反对,可是如今没钱了,汗阿玛你看着办吧!
康熙其实对朝廷的财政情况心里也有数,不过却不至于想到已经到了这般捉襟见肘的地步,不过,他也没声张,而是直接回信表示自己自有主张,然后,曹寅李煦他们就很快筹集了一笔银子,悄悄送到了康熙那里,让康熙的这次南巡顺顺当当地进行了下去。
直郡王和老八都觉得挺郁闷,四爷却是处之泰然,他们这个汗阿玛,无论如何是不会在他们这些儿子面前露怯的。毕竟,汗阿玛老了,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只要露出半点狼狈的姿态,狼群里年轻的公狼就会群起而攻之,将狼王逐出狼群甚至是直接杀死。康熙如今对于年长的几个儿子都怀着戒备之心,你以为你是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干,他只会觉得你是在展现自己的獠牙。
所以,这个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还不如躲点懒呢!
国库没钱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康熙也没有出声,但是,等到康熙回銮的时候,问清楚国库的情况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他直接找来了户部尚书,询问国库如今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户部尚书在那里喊冤,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少衙门都积压了许多亏空,康熙要一个仁君的名头,并不如何追究,还有朝中一帮大大小小的官员,有点难处就到国库里面借钱,尤其是许多落魄旗人,他们谋不到差事,又不肯俯就,也不能降低自个的生活水准,然后就直接找国库借钱。一些寻常旗人没这个资格借银子,但是有人有资格,因此,竟是搞出了一个产业链,找人从国库借钱,经手的人从中抽成,借钱的人一般能拿七八成,日子也就好过了。至于还不还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借了,别人不还,我为什么要还!朝廷的钱,反正是不借白不借。
这么折腾下来,国库里头就是大量的亏空和欠银,留下来的那些钱还得用来发放百官俸禄,还有其他各方面的用途,按照户部尚书的说法,若是今年的税银交上来不足数,只怕年底连百官的俸禄都要发不起了。
康熙面无表情,他一直很能沉得住气,如今这才到什么份上呢,当年三藩叛乱的时候,朝堂上都有人喊着要回盛京老家了!他转头看向了下面的一帮儿子,问道:“既然如此,此事,你们几个议一议吧!”
下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这种事情其实大家都明白该怎么做,无非就是追缴亏空,收回欠款,但问题是,在场的人里头,谁敢说自己或者是自己相关的人没亏空,没欠款呢?这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谁开了这个口,谁就输了。
“老大,你说呢?”康熙看向了直郡王,问道。
直郡王咬了咬牙,干脆地说道:“汗阿玛,要不,加税吧!”
康熙差点没被这个馊主意给气死,这种口子是能随便开的吗?朝廷说一户多加一文钱的税,层层布置下去,地下那些百姓估计就不得不缴纳一两银子,本来白莲教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教派起事就此起彼伏,康熙年间,光是所谓的朱三太子就干掉了好几个,之后还是有许多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人冒出来。康熙未必真心爱民如子,但是身处这个位置,他就要明白,不能将百姓逼急了。前明之所以灭亡,并非大清如何骁勇善战,实在是那会儿前明已经将百姓逼到了绝境,所以,大清刚刚打过来的时候,有许多前明百姓帮着带路,也就是后来,因为各种缘故,大清举起了屠刀,这才引发了一系列的反抗。康熙是个明白人,读书人要安抚,但是真正想要让天下太平,还是要给天下百姓留一点余地,不能将他们逼上绝路。
因此,听到直郡王这般说,康熙冷哼了一声:“太子,你说说看?”
太子也没表现出什么战战兢兢的模样,他笑吟吟地说道:“儿臣记得,江南那边,三大织造亏空最大,不如从他们开始追缴亏空吧!”
这纯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三大织造的亏空哪来的?说白了,多半还是因为康熙南巡欠下来的,康熙对那几家各种恩遇,太子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印象,尤其,在太子看来,曹寅、李煦、孙文成等人都是反复小人,首鼠两端,对他这个太子虚与委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汗阿玛想要他们这些儿子来得罪人,那么,先从自个的心腹身上烧起来呗!
太子这么一说,顿时其他几个皇子看着太子的眼神都有些变化,太子如今也真是敢说,然后他们就偷偷看向了康熙,康熙也没有动怒,他要是随便几句话就生气,那真的是早就气死了。太子如今被他困在身边,索额图之前被他圈禁了起来,太子如今俨然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但是,康熙并不会因此对这个儿子掉以轻心,太子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真要是什么省油的灯,那反倒是叫康熙怀疑自己的眼光。
等到问道老三的时候,老三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儿臣觉得太子殿下说得不错,还是先追缴清欠为要!”老三是个糊涂人,去年的时候,因为两个女儿抚蒙的事情,原本就有些病弱的章佳庶妃就大病了一场,勉强撑到两个女儿前后出嫁,人就不行了,原本讨了送嫁差事的十三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章佳庶妃就病重不治。康熙对死人还是比较大方的,给章佳庶妃追封为敏妃,葬入妃陵。但是,在老三看来,追封的敏妃还是那个庶妃,因此压根没当回事,又赶上夏天,天热得厉害,他实在是熬不住,就将头发剃了。剃了也就剃了,戴着帽子也没人看见,结果在灵堂上,他觉得热,将帽子摘下来扇风,被人看了个正着,差点被十三打得鼻青眼肿。康熙知道了,直接削了他的郡望,降成了贝勒。这些日子他一直夹着尾巴过日子,这会儿哪里敢发表什么意见,干脆就在那里附和太子。
这会儿一个个都知道太子是太子了,一个个纷纷表示太子说得对,也有滑头的,在那里说,自个愚钝,没什么想法,汗阿玛怎么说,自个怎么做便是!
康熙只听得头疼,他很快回过神来,直接说道:“追缴亏空之事,并非一天两天能做完的,倒是国库欠银,如今可以先收回来了,不知道你们几个谁愿意为朕分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