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燕归守在门前。
里面不知在聊些什么,传来了笑声,其中似乎有陈戎的声音。笑声越来越近。
她屏住呼吸。
出来的人却不是陈戎。
温文提着一个箩筐,到了院子。箩筐比较大,他向旁边腾了一下位置,差点撞上门边的人。
倪燕归闪得很快,后退两步。
“小倪同学。”温文转过头,“背上的伤处理了吗?还疼不疼?”
“已经上过药膏了。”倪燕归的眼睛往里面溜,不见陈戎的身影。
温文问:“找陈戎吗?”
她摇头,又向后退两步,小声地说:“温社长,我跟你打听一件事。”
温文放下箩筐,到了门边。
倪燕归的脸色郑重其事。
温文跟着压低声音:“什么事?”
“你刚刚是不是和陈戎、赵钦书商量事情?”
“没错。我们家的果园,前面这一片是由自己销售的,量不多。山那边的,我们批发给别人,但是批发价很便宜。陈戎和赵钦书给我提了新思路,说把山那边的也自产自销。”
倪燕归:“陈戎有和你进行一来一去的问答吧?”
温文:“有啊,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讨论的。”
“温社长,你觉得陈戎的情绪怎么样?”
“陈戎?一切正常啊。”
“他冷不冷静?”
“当然冷静。”温文笑了起来,“说实话,陈戎进社团以来,我没见他发过脾气,他很友善,情商高。”
冷静就好。然而她转念一想,从来不发脾气的人却在她面前失去冷静,可见她真的触及他的底线了吧。
“小倪同学,你是不是有心事?”温文就没见过惆怅的倪燕归,就连吴天鑫事件的那一天,她都挂着笑脸。
阳光洒下,她垂着眼睛望地面,似是心事重重。“没什么,谢谢温社长。”
温文家的前院,用围墙圈了一块地。至于后边,没有明显的围栏,很宽阔。
边上有一口井。
陈戎站在井边,双手撑在井口,正低头向里望去。井水倒映着蓝天,他的脸也在里面,冷得跟井水一样。
背后有人。
他正要戴上眼镜,突然听到一道细细的声音:“戎戎。”他戴眼镜的动作停住,两指捏住金属框,把眼镜搁在井边。除了在他面前做伪装,其余时候,倪燕归总是耀武扬威的,这样讨好的音调非常罕见。她的影子渐渐地靠近他。
她问:“戎戎,你冷静下来了吗?”
“没有。”他望着井水,懒得抬眼。
倒是奇怪,人不冷静,音调却是冰凉凉的,倪燕归第一次和他这样对话:“那你要冷静多久啊?”
“一天,或者两天,或者一周、两周。”
幸好他的量词只是到了周。倪燕归听着他数日子,心儿吊到了嗓子口,就怕他牵扯出一年、两年。她嘟囔着:“你不冷静的时候,我要怎么办啊?”
“你自己玩。”
话里的意思不是分手吧?“为什么不能你一边冷静,一边跟我玩呢?”
“有你在,我冷静不下来。”
倪燕归懊恼。她太着急了,她自己和毛教练说,她和陈戎的感情基础不牢固,却又得意忘形,想要把自己的底牌亮给陈戎看。这不,遭嫌弃了吧。她早该知道,他这样浩然正气的少年,最讨厌她这样的人,抽烟、打架、纹身,任何一项在他眼里都是暴雷。
当务之急是承认错误。她低下头:“戎戎,我向你保证,我会改邪归正的。”
“嗯。”
“过去我确实太放肆了,从今往后我一定洗心革面。”
“嗯。”
两人交往时,有时他也只回她一个“嗯”,但她觉得这个字跟裹了蜜一样。然而此刻,大太阳也暖不了陈戎的声音。他没有赶她走,但字字句句是无声的逐客令。她自觉理亏,悻悻然走了。回到前院,她坐在塑料矮凳上,托起下巴仰望蓝天。
有人来了,有人又走。但她没留意那些是谁,只知道陈戎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四点多,一行人要回去了。
倪燕归一下子站起来。腿有些发麻。她背起了书包,又见到了陈戎。
陈戎轻轻地笑着:“温社长,今天多谢你的款待。”他又是和煦的,脸上没有哪里不冷静的样子。
赵钦书说:“温社长,你家那山头的果园,我们俩会继续给你想办法的。”
“谢谢你们了。”温文望过来,“小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