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里见自己放自己假肯定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从太宰下手让他批假了。
“所以织田作,你就是为了个假……”
太宰治的心里忽然有些烦闷,他抬起手握住自己的酒杯,透明的玻璃因为冰块的缘故氤氲着水汽,冰凉的感觉从手心一路蔓延。
他没有抬起饮用,也没有放下,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鸢色的眼眸晦涩着,让人无法探清丝毫。
就好像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织田作之助还是因为里见真理才生出的这种情绪,抑或是仅仅因为一个假期,只是莫名的烦躁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
就好像比起这个被里见真理最放在心上的自己,其他人都比他更加了解对方一样。明明在他的观察下,他比所有人都更加了解对方才对。
哪怕一只在躲避,但太宰治是了解里见真理的。在对方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方地方,像是隐藏在阴影中的黑猫,就那么注视着,观察着。
可他又真的了解吗?
明明仅仅是一个愣神的时间,手心内的冰冷一直存在着,让人生出整只手都要被这份入侵个完全的错觉,太宰治忽地张口,仿佛这短短的停顿不存在一样,给出答案。
“批,我还没到需要苛待下属的地步。”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咚地一声放下,胳膊顺势伸直,整个人瘫在吧台上,声音听起来起来分外不满。
“明明一开始说的是芥川才对。”
“嗯,是芥川。”
织田作之助好笑地承认着,又想到了什么。
“有关于这件事。太宰,其实……”
他停下声音,目光在太宰治的身上犹豫着,在看到对方扭过头从胳膊里空出眼睛探过来的时候,那份犹豫忽然就不见了。
他呼出一口气,声音平淡地问出一个惊雷般的问题。
“其实你是希望真理能够生气吗?”
“……”
这还真是个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的问题。
太宰治重新撑起身体,一只手按在额头,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又把话题抛回到对方那边。
“织田作,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织田作之助没有敷衍的想法,他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判断的原因,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找不出来。
是港口黑手党内部腥风血雨的八卦?还是从一开始就多如牛毛的传闻?抑或是真正的与里见真理的相处中。
但这些无论是哪一个,全部都是里见真理自己一厢情愿的靠近,从来都没有哪一条写过太宰治的回应。他总是冷酷的,不留情面的。
大家猜测的都是里见她什么时候看清太宰治回头是岸,从来没想过太宰治对里见真理有除了“好用工具人”之外的想法。
那么,他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织田作之助想着想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对方此刻已经放下了按着额角的手,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笑话的出现一样,似乎只要听到了,就能在第一时间吐出反驳的话。
反驳一个可笑的笑话。
太宰治总是有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可既然是笑话,那么还有必要这样急切的反驳吗?
织田作之助隐隐约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者迟钝的并没有感觉出来,他只是张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比起证据,更多的是直觉。”
杀手的直觉,朋友的直觉,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的直觉。
总之,比起切切实实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他给出的答案着实不切实际了一点。
但有些时候,直觉反而更加准确。
织田作之助摸着酒杯光滑的边缘,忍不住询问。
“对了吗?”
“……”
空气中再度沉默下来,太宰治甚至没有去数这是自己的第几次沉默,他只是觉得,今天的他大概是真的不宜出门。
也不宜喝酒,不然就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了。织田作之助这个人,有时候天然得可怕,也敏锐得可怕。
这种问题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问出了的吗?
可即便是心里这样想着,太宰治的思绪却又忍不住顺着这个问题,一路向下延伸。
有关于里见真理和芥川,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呢。
明明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他想要看到,里见真理不同的模样。不仅仅是生气,他只是想要看到更多。
一个人,哪怕是在面对另一她觉得很重要的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只有正面的情绪呢?
更多的,属于里见真理的,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永远只有积极与快乐,不知疲倦地挥洒着“幸福”的单调模样。
他想看着对方愤怒的、痛恨的、怨愤的、又或者是充满贪婪的与欲望的,哪怕是疯狂的占有欲,也比现在这样任劳任怨的模样要好得多。
如果那样的表情对着自己,那么他是不是也就能够安心了?
你看,自己在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她表现得那么重要,所以自己也就不用去在意她了,也不需要为对方所展露的殷勤温驯有所迟疑,只需要公事公办就可以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可事实总是与想象事与愿违,哪怕是他,也不能操控一切。
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对方侵蚀了壳呢。
是在对方日复一日专注的目光里?还是热烈直白的誓言中?抑或是不可言说不可表现得冰冷、因为自己染血的伤口、又或者不肯说谎的坦诚?
明明这些单独拿出来,都并不算是什么才对。
太宰治恍然发觉,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里见真理,只是一个目的不明的人,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他要观察她试探他,找到对方的最终目的。
正式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才反而让他陷入到了这种微妙的境地。
很危险。
非常危险。
太宰治倏然站起身,头顶的灯光洒在他黑色的短发上,他低着头,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让人无法看清,但这种样子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秒,重新抬起头的太宰治依然再度变幻为了微笑。
他似乎毫无影响,赞叹着说出了代表承认的话。
“你的直觉总是很准,织田作。”
并不能猜到太宰治心路历程的织田作之助只是谨慎地注视着对方,确定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略微放松。
“要告诉她吗?”
织田作之助说出了一句听起来离谱但又相当真实的话,
“如果告诉她的话,就一定会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