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那几天,体内的外星生物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喧嚣躁动,将支离破碎的意象强行塞入她的脑海。
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海面,海浪宁静舒缓。所有噪音都消失不见了,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稍微舒散开来。
在萨菲罗斯的病床边守着时,她好像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时,雾气朦胧的阳光落到床单上,蜿蜒成一条细缝般的光河。
见到她睁开眼睛,萨菲罗斯似乎有些紧张,没能得到她的准许,他擅自将她搬到自己床上,碧绿的竖瞳凝固在清晨的光线里,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短暂又漫长的寂静过后——
“早安。”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眼睛虹膜的颜色。
萨菲罗斯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碧绿的眼瞳表面投下细密的阴影。他的五官生得精致绝伦,有种雌雄莫辩的美丽,但野兽般的狭长竖瞳很好地平衡了第一眼的惊艳,让他的长相多出了一份妖异的危险。
美丽的事物让人想要接近,危险的预感同时又使人退却,这种矛盾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比单纯的美丽或危险更加摄人心魄。
天生的掠食者——除了这个形容,再也想不出其他。
萨菲罗斯微微一愣,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
“……早安。”
她碰了碰他的额头,拂开散落的银发,萨菲罗斯屏住呼吸,整个人变得一动不动,如同逼真的雕塑。
“感觉好点了吗?”
人类很难做到绝对的静止,但对于萨菲罗斯来说这好像不是难事。好半晌,他才慢慢应了一声:“……嗯。”
她蜷起手指,指关节贴上他的脸颊。碧绿的竖瞳微微眯起,萨菲罗斯忍住涌上喉咙的声音,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她可以听到他胸膛深处传来的震动,如同某种柔软绵长的呼声,仿佛心满意足的喟叹。
他忍不住手指微动,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但他抑住了那股冲动,转而攥紧床单。
“还难受吗?”
经过一晚,萨菲罗斯的烧已经退下去了。
他仿佛回过神,再次睁开眼睛,碧绿的瞳孔凝视她片刻,微微撇开目光。
“……嗯。”萨菲罗斯声音很低,似乎并不擅长撒谎。
她收回手,细长的竖瞳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露出近乎不舍的神色。
那点情绪波动很快就被萨菲罗斯藏了起来。
“如果还有些不舒服的话,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她也好多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杰诺瓦仿佛能感知到萨菲罗斯的情绪,现在表现得温和又无害,如同一团随着海潮起伏的海藻,不再用黏糊糊的触须扒拉她的意识,在她的耳边嘶声鸣叫。
“你能……”萨菲罗斯顿了顿,克制地维持着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待在这吗?”
“可以。”
碧绿的眼眸亮了起来,微微闪烁的光芒如同黑夜的萤火。
萨菲罗斯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结果他只是盯着她,仿佛舍不得眨眼。
“起床后你想吃什么?”她问他,“昨天的蔬菜土豆浓汤可以吗?”
冬天物资匮乏,尼布尔海姆的特色菜主要包括各种干乳酪、腌菜、和咸肉干,食材都扔到锅里炖煮,做起来简单又方便。
她现在吃什么都尝不出鲜味,食材新不新鲜都无所谓,进食只是生理需求。
“昨天的饭好吃吗?”
萨菲罗斯点点头。在吃饭方面,他一点都不挑食,就算连续一个月吃同一种食材,他也不会抱怨。
很好喂养。
那几天她基本上都待在萨菲罗斯的房间里,照顾早就退了烧的“病患”。
裁缝店很快制好了新衣,就像动物到了冬天需要换毛一样,人也需要温暖厚实的冬装。出门取衣服前,银发的少年坐在床边,安静地让她梳理自己的头发。
伊法露娜每天早上都会给爱丽丝梳头,慢慢梳开睡了一晚有些凌乱的棕发。萨菲罗斯的头发没有爱丽丝那么长,目前只堪堪落到少年背后的肩胛骨处,银色的发丝光泽顺滑,用手捞起时仿佛会顺着指间流下。
她将散落在少年颊边的碎发捞回耳后,手指顺着发根往后梳理,将银色的发丝拢入手心。
萨菲罗斯的呼吸很轻,声音又轻又慢,碧绿的竖瞳慢慢眯起,梳理他的头发其实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撩起银发后露出的苍白后颈,随着她梳发的动作稍微颤了一下。
他很少露出这么放松的姿态,舒服得仿佛想要颤抖,但又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抑住了身体的反应。
“头发要不要扎起来?”
萨菲罗斯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
他的注意力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她不得不重复之前的问题:“要不要扎起来?”
扎成简单的马尾。
“好。”
她现在问他什么,他估计都会说好。
她从手腕上取下发绳,简单地给萨菲罗斯梳了个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