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出于避免世界毁灭的目的,她也不得不多加了一句:“如果你希望治疗自己的长期失眠,科学部门的专业人员会很乐意……”
“没有那个必要。”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察觉到萨菲罗斯并不想继续详谈,她只好放下手中的平板。
“那么,接下来进行视力和听力的检查。”
她将双手放到萨菲罗斯脑后方的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近得她能看见碧绿的竖瞳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说:“看着我。”
检查边缘视力时,需要保持目光定格在前方不动。
她缓缓收回右手,手掌的位置大概来到萨菲罗斯的脑侧时,他低声说:“右边。”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这次收回的是左手。
“左边。”
边缘视力没有问题。她说:“看着我背后的墙壁。”
眼球的晶状体没有异常,巩膜看起来十分健康,没有出现奇怪的斑块或血丝。忽然照入强光时,纤细的竖瞳没有变化,狭长似碧绿光河中的一条裂缝。
她抬起手,凑近检查萨菲罗斯的眼睑时,纤长的睫毛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会痒吗?”
萨菲罗斯的声音没有波动:“不会。”
也是。在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中来去自如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么细微的触感。
视力检查完毕之后是听力。
不管是视力测试还是听力测试,特种兵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特殊的仪器会发出普通人类听不到的频率,音频由七个数字进行随意组合。进行测试的期间,因为她听不见那些声音,她只负责记录测试的结果。
萨菲罗斯的视力和听力都没有异常,测试结果只能用优秀形容。
她戴上医用手套。
“张开口。”
给萨菲罗斯进行体检是一种奇异的体验。你清楚地知道这个人能扯出你的脊椎,捏碎你的喉咙,一秒内至少有十几种杀死你的方法。他会服从你的指挥,只是因为他允许,但这并不代表你拥有掌权的能力。
和危险的生物共舞,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她大概能明白实验室的科研人员面对萨菲罗斯时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对强者的敬畏和憧憬只是一部分原因。哪怕没有深思过,他们也潜意识里明白:萨菲罗斯这样的存在拥有随时杀死自己的能力,而且他并不需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
萨菲罗斯只是暂时没有这么做而已。
人类制定了规则,而他暂时还没有撕毁合约的意图。
给萨菲罗斯进行体检的时候,会有虎口拔牙的恐慌感十分正常。
她打开小型手电筒,探身检查他的舌头、牙齿、口腔黏膜、和咽喉后部的扁桃体。
“没有异常。”
她摘下手套,触碰他颌下颈侧的淋巴结,喉部的甲状软骨,左右的颈动脉,以及气管的位置。
掌心传来的皮肤触感温热,光滑的表面没有摸到任何异常的肿块。
“试着吞咽。”
萨菲罗斯动了动喉咙。
吞咽的时候同样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么,”她说,“接下来请你脱掉衣服。”
萨菲罗斯迟疑了一下。她觉得那应该是她的错觉。在实验室里长大的人应该并不会计较这种细节。体检的时候需要脱衣服是常识。
那个身影没有动。萨菲罗斯微微抬起眼帘,碧绿的竖瞳看了她一眼。
她不得不重复:“请脱掉上衣。”
萨菲罗斯的皮肤是一种象牙般的苍白,强健的身躯没有一丝赘肉。肌理线条流畅紧实,仿佛古希腊时期的大理石雕,比解剖学教科书里的模型还要漂亮。
那个身影就算被摆到博物馆里也不会有任何违和,全身上下都完美得不太真实。哪怕是在实验室冰冷的灯光底下,苍白的皮肤也透露出软玉一般的质感。表面微微凸起的青筋和血管,漂亮得如同大理石的纹路。
放松的时候看起来柔软美丽,仿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但若要动手,紧绷的肌肉拥有将成年人的颅骨瞬间碾碎的力量。
结合了力与美的身躯有一种超越性别的吸引力。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完美的人体,如果是美术系的学生,现在说不定已经感动得痛哭流涕。
但她不是美术系的学生,不是艺术鉴赏家,甚至不是科学部门的上层管理人员,只是一个被宝条抓过来的临时工。
她挂上听诊器,对萨菲罗斯说:“呼吸。”
那个身影忽然凝住。
她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也许是听诊器太凉了?
但是那个萨菲罗斯会在意这种事吗?
停顿片刻后,她收回手,将听诊器贴到她的手腕上,用自己的体温暖了片刻。确定银色的圆形金属没有那么冰凉,这才重新将听诊器贴到他的心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