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彼此的镜子。
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形象,也不在乎。白茫茫的世界空旷虚无,如同没有空间纵深的二维平面。在分辨不清上下左右的世界里,她将银发的少年压在那片一望无尽的白色中,仿佛两人只是不小心从山坡上翻落下来,一起滚到冰冷的雪地里。
碧绿的竖瞳自下而上望着她。
“……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
他说:“这就是你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选择我的原因?”
萨菲罗斯忽然攥住她的手臂。银发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男人的模样。
“如果我尊重你的意志,你就会回来?”
银色的长发散落在雪地里,萨菲罗斯的胸膛震动起来,低低的笑声不知在嘲讽着谁。
“我问过你很多次,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如果她现在还有实体,他用上的力气足以捏碎她的骨头。
“……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说,“从那一天起,就不一样了。”
雪是烫的,纯白炽热宛若星体的核心。
无视杰诺瓦反噬带来的剧痛,她继续道:“我并不追求意义。”
“我并不想成为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
“我并不,”她说,“憎恨这个世界。”
爱丽丝是真正的赛特拉末裔,但她从未想过毁灭已有的世界,也并未认为自己是星球正统的继承者。
在尼布尔海姆时,阅读错误的资料以为自己是赛特拉末裔的萨菲罗斯,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来自他自己的内心。想要成为支配所有的神,也是他自己的野望。
不管是赛特拉还是杰诺瓦,这些自我认知全部都服务于萨菲罗斯自身的情绪和欲望。
“毁掉了曾经的人是你。”她说,“烧毁了一切的人是你。”
她曾经很想活着。和某个人一起,简简单单地活着就够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其实真的应该恨你。”
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在她对未来满怀期待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都毁在尼布尔海姆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里。
胸口好难受,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她难过得无法呼吸,但那巨大的痛苦给了她莫名的畅快,仿佛她正拿着刀剖开腐烂的疮口,一刀一刀切开自己的伤疤。
“也许我确实恨过你。”
乌红的血液流出来,滴落到手背上却变成了湿润的水渍。
“我真的好恨,”她说,“好恨你。”
她站在神罗公馆里,看着窗外烧红夜空的火光时,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但那个时候,你选择了你能接受的道路,我选择了我的。”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诞生于世的原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存在有意义吗?那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个星球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沙,人类根本不算什么,一个星球也不算什么。庞大的星系会诞生然后毁灭,在宇宙熄灭前不断重复这个循环。若用理性思考,根本无法得出何为意义的答案,因为从客观的角度出发,一切都没有意义。
而她追求的一直都是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瞬间。
在图书馆里目光交错的时候。偶然同乘一个电梯的时候。他含着笑意喊她名字的时候。她靠在他怀里,两人只是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他看着夜空的落雪,而她却在看着他的时候。
理智告诉她,这些瞬间都没有意义。
但意义不是根据思考推断出来的,而是由毫无道理可言的感情决定。
就算对这个世界来说,那些瞬间什么都不算。
就算那些瞬间,真的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