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师兄师弟(6.6k)

他微微昂头,脊梁兀自弯沉,以一种仰视神明的角度看着榻上沉眠的人。

“那是最惨烈,最屈辱的战役。”声音略微沙哑。

煞魔子蓦然板正身形,打定心思做一枚理智粉,免得把师兄吓跑。

就见竹榻之上平平睡着的道者双眼仍然闭着:“也是因为那战,让帝鬼被迫签下沉沦海之约。”

“如果不是他,也许先帝没机会签下条约。”

简短一句背后,是对那名凭一己之力生生拖住凶岳疆朝大军三天的帝鬼最强之盾的全然推崇。

“如果不是他,魔世七先锋,早就不存在煞魔子这个名字。”异色双瞳清光闪烁,追思语调仿佛能将闻者一同带回那片战场。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相同的事情,原来有这么多选择。”黄泉本非生人能统,帝鬼亡后,在我心中,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唯有一人。

一连三个假设脱口,诚挚情感溢于言表。

现下已感身躯知觉渐复的梁皇无忌缓缓起身:“那一战,确实改变你不少。”恬淡语调不乏感慨意味。

硬要说的话,大抵是一种吾家儿女初长成的意思吧。

煞魔子并没有感觉被冒犯到,因为——“我已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自从沉沦海一役后他就已被邪神将的魔格魅力所彻底折服。

“盾再坚固,也会破损,届时,我将以自身为熔铁,修补盾牌,若他愿意登上王位,我也愿意成为最忠诚的辅相,鞠躬尽瘁。”

澄澈目光在煞魔子面上逡巡片刻,梁皇无忌叹息道:

“你该为自己而活。”

这句话是昔日灵尊开导与其有着杀亲之仇的魔之左手时所说,而今道者讲这句话转赠予魔世的师弟。

但煞魔子完全不打算跟着师兄的思路走:“我正为自己所认定的价值而活,当然,也会为自己所认定的价值而死。因为这条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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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口方欲说话,却听得熟悉音调倏地响起,打断场中再续前缘的气氛。

“看来我来得并不是时候。”

阴阳怪气的咬字,这是来得恰逢其时,赶巧撞见大师兄与“前任”师弟纠缠不清的莫前尘。

莫前尘vs煞魔子

这是皇甫霜刃一手挑起的纷争,又名“你究竟有几个好师弟?”。

然而梁皇无忌对此显然一无所觉,识得来人身份的他眼前一亮:

“二师弟!”

因建立抗魔组织缘故这一年来大多在外奔波,就连自家师弟仰卧起坐成功的消息亦是通过灵友方面得到。

二人如此久的分别说起来还是自莫前尘拜入灵尊门下后时间最长的一次。

是故道者称呼“师弟”时不免显得热切了些。

听出话中迥异之前沉重语调的欣喜意味,煞魔子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睛在他和师兄之间打量了下。

那人通身温文气质怎么看都跟现在梁皇无忌的心性一脉相承,任谁看了不得赞一句“好一对璧人”(大雾)。

同为师弟,出于不可言会的直觉,他的目光黯了下来。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更为触动魔之神经的还在后面。

接下来,煞魔子就看着莫前尘十分自然地走到梁皇无忌身旁,缓缓将道者扶起来些,安置他轻靠在软枕上。

替他拭尽了因这番举动沁出的细汗,又理了理道者披散的头发和软枕靠背,灵修这才顺带将方熬好的汤药塞入师兄手中。

梁皇无忌对此也显得十分配合。

知晓二师弟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道者显然只想吃豆腐不想挨刀子(春秋:我都写了些什么 o (≧口≦)o)。

任何人有莫前尘这样一个师弟想来都得学乖一点,当你身为病人的时候更是尤其如此,如此也的确十分有效。

至少灵修心里对自家大师兄的表现很满意。

只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顺带给了道者一个鼓励的眼神——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准确无误收到笑颜,忽略个中讯息的梁皇·认错熟练但屡教不改·无忌不着痕迹地回了一个灿烂笑容隐晦表示下次还敢。

这面双方脑回路有别,然而落在立足一旁的煞魔子的眼中,二人老夫老妻般的亲呢互动分明是心有灵犀的表现。

于是他瞳孔一缩,不由呆住了,刹那间但感心里一阵绞痛,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眼前满是含笑看着莫前尘的梁皇无忌。

这样的师兄煞魔子从没看见过(咬手帕JPG.),此刻他突然感觉很委屈,那突如起来的难过,快压的魔者透不过气。

但好强的他仍然装没事一样,笑着问:“师兄,这位是?”

大师兄的称谓无疑说明还有其他同门,那有师兄这般独苗称呼来得亲近。

“灵界·莫前尘。”

不等道者开口,莫前尘就已代为作答,语气颇为冷淡。

联系灵界与魔世关系不难理解二师弟如此表现,因此自认为找到双方对立根由的梁皇无忌只是安静喝药。

而听到答案的煞魔子面上笑意更盛:“不想灵界尚有传人,如此一来,师兄毫无后顾之忧地回归修罗国度执掌鬼玺倒也无后顾之忧。”

扫了眼听到这话好悬没被呛到的梁皇无忌,看回眼前煞魔子,莫前尘面容一肃,冷冷道:

“你仍不放弃?”

灵友飞书表示有人想挖墙角,这二师姐怎么能忍。

“我不否认我的积极说服,是出自一片私心。”

对此,煞魔子倒是十分坦荡。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换作其他人坐上那个位置,都不会比师兄更为安稳。”盾可护身、护民,更可护世,端看要如何运用。

不似煞魔子一般望兄登龙,在皇甫霜刃的支持下灵界这方面的意见始终如一,那就是将魔世再度封印。

因此他虽说的十分诚恳,但莫前尘却只当做没听过这句话。

抽回视线的灵修略一挑眉,转而冲梁皇无忌发问晓之以情:

“你认为灵尊希望你再入魔罗?”别以为什么事都是你要做,什么事都是你要担,你没这么伟大。

尽管身为风暴中心的梁皇无忌在发现不对后,就默默的缩小存在感,捧着茶杯慢慢喝药就连声音都不敢放出,竭尽所能想当个透明人。

不想他还是被拉了出来,然而还不等心下生无可恋的道者开口。

就听得煞魔子轻描淡写接过话锋,同样对准梁皇无忌动之以理。

“师兄,不是说好要一同面对沉沦海那端的威胁……”蓝金分明的异瞳此刻尽染茶色,衬得其主愈发可怜。

“师兄,”煞魔子尝试用温软语气又唤了一声,“你不会失信吧?”

喉结心虚地动了动,回首纵横第六天这么多年,梁皇无忌也没遇到过这么难的题目啊。

怎见得:一方搬出灵尊晓之以情,警汝魔性未消需自省;一方陈述利害动之以理,劝你履践承诺护世人。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说在煞魔子背刺一语脱口后,莫前尘危险眯视的目光下,梁皇无忌心下是怎样一番纠结。

却说隔壁,从头到尾听完修罗场全程的某人眼下心满意足的收回灵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