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好气魄。”
然而溺于杯中物的风逍遥则无这等乐观:“老大啊……”
忧心忡忡的他觑了眼铁骕求衣,却见苗疆军首依旧好整以暇,眉目不见忧色,这才放下心来。
看回苍狼方面,此时的他左掌不动声色地按上手畔椅垫,目光又即清明。
原来饮至后来的他大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
但后续酒水源源不绝,没奈何的他于是运功逆行导气归墟的法门将之逼出,化作酒气蒸腾。
此举自是瞒不过明眼人,但却足够起到震慑作用。
初时戎格并没留心,见苍越孤鸣竟喝得这般豪爽,只道他不愿张呕丢丑,倒颇出意料之外。
看到后来暗自惊异王者修为的戎格哈哈一笑,说道:“王上果然有先王之风,痛快!”
翻倒酒坛以示饮尽,终于饮完整整二斤吊儿醉的苍狼一抹嘴角,目光熠熠:
“现在,可以议政了。”
“禀苗王,东苗数个山头有蓄水困难,长久下去将难以为继,请求苗王开辟新渠道。”
涉及族群利益,前倨后恭态度变化自然的戎格直言传达民情诉求。
听到这里,眼神游移的苍越孤鸣情不自禁瞟了眼一旁水流。
祭祀最讲风水,沿自古制的祭鼓台依山而建,到荻花题叶这任更引入了一汪清泉从高处潺潺流过。
如若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登上祭鼓台最高出极目远眺,便可在东北处遥遥看到那滚滚而过的辽河。
“准!”苍狼道。
“启禀王上,”叉猡越班上奏提醒出声,“祭司远游前对此已有提案。”
“啊!对,”苍越孤鸣拍了拍脑袋,“戎格族长,孤王来为你介绍,这位是祭司台新任水利师……柏舟灵渚·步天踪。”
暗自腹诽王上健忘演技有待锤炼的戎格反而越发警醒。
见证祭司台情报之灵通的他忍不住回忆近来治下是否有失当之处可能遭人诟病。
思索未停,诗号传响——“登天岸,步云涯,凌霄万里现灵踪。”
耀眼华光伴着咏叹长调,一人安步走出,身披深绿诫袍,手拿辟邪法杖。
虽然鬓生华发、面有皱纹,不过整个人的感觉倒也不是特别龙钟苍老,与他五十出头的年龄还算符合。
步天踪咳嗽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卷羊皮来,说道:“关于骡族蓄水不利祭司已有所知,不过考虑到墨风政策切以节约国力为要,推敲再三,至外出前对此已经拟好草案,还请王上过目,若恩准,则不日便可开工。”
叉猡上前接过羊皮递到苍越孤鸣手中。
开卷浏览片刻,苍狼点头道:“运用术法以事生产便宜民生么,祭司眼光确实独到。”
超凡世界的生产潜能十分客观,尤其是有精细术法存在的地域更是这样,只不过这类高人大都自矜身份不愿下野而已,
其实柏舟灵渚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奈何点睛化龙开出的价码切实拿捏其人软肋。
于是他只好出仕。
一旦出仕就难免站队与风波,步天踪对此早有准备,按幕后者交代附和苍狼判断:
“是,按祭司所言,现今苗疆所需乃是休养生息,王上为此甚至特意关停折损苗疆人才以供苗疆贵族博弈玩乐的孤血斗场,祭司台身为王属,自当响应。”
“既如此,便劳烦步师了。”
并不置喙自家祭司延揽手腕的苍越孤鸣御下向来宽厚,论迹不论心的他亦不多加为难。
“谢王上。”人在屋檐谦卑称谢的戎格很有眼力地咽下恢复孤血斗场运行的建言。
但还是有头铁顶风的。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一个身穿青蓝绲边麻衣,红线束髻的美妇自人群中走出,是出身瑶族的幺罗女。
“禀王上,么罗女代表各部落希望能恢复厚葬亡者以及日常祭祀祖灵习惯,请王允准。”
“祭鼓节日并未废止,么罗部长为何有此建言?”苍越孤鸣问。
幺罗女犹豫了一下,答道:“墨风政策提倡节葬节用,与过往部落民风有所差距,族民已有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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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至此渐入正题,苍狼神色认真:“墨风政策之推行意在让苗疆更加盛大,故有违反习俗也是难免,吾会颁下新令以谋两全。”
蓦地,乍闻懒音拖长,打断议政,引来众人诧异的目光
“啊——”
出声者年在四十上下,高大雄壮,三角脸,朝天鼻,吊梢眉,双耳招风,一双深陷大眼,发出闪闪绿芒,嘴突牙张,唇留山羊胡,端的狞恶已极。
“听了真爱睡。”
那人伸了个懒腰,毫不掩饰的话意流露七分轻蔑。
“苗疆是战斗族民,偏偏要我们说什么非攻,战死的英雄不能厚葬,连祭拜祖灵都要限制。”
掩唇打了个哈欠的他摇头晃脑道。
“王上啊王上,你干脆死猫挂树头,死狗放水流好了,这样最省!”
身为墨政先锋,铁骕求衣自是不容他人破坏墨风推行,当下上前一步,朗声传音:“孟偏王,既已到来,何不入席?”
“为什么我不入席?”
反问语落,运使轻功视苗兵为垫脚的孟赫跃过众人头顶来到场中,落在苍越孤鸣座前,看着这位年轻英俊的少年王者,
“因为我很不服,你要推什么墨风政策,我随便你,但你继位苗王至今,却未替撼天阙恢复王室之名,这样,你教昔日西苗军旧部如何心服?”
质问一语顿令群情哗然……
“为什么要为一个叛逆正名?”
“开什么玩笑啊?”
哗然语声主要分为两派,一是随波逐流对上层恩怨并无深知的王府旧人,另一边则是孟偏王带来的曾跟从撼天阙奋起戎马的西苗队伍。
一呼百应,挥舞刀锋的西苗兵声势十分浩大:“正名!正名!正名!……”
“有听到吗?”孟赫问,“你们讲来讲去都是一些五四三,讨论什么墨风政策,还不如实际作为,否则哪对得起助你复国的西苗将士?”
言及后来,孟偏王的辞锋愈发激烈。
“苗王这个位置,你又怎能坐得安稳啊?”
“孟偏王,你逾矩了!”铁骕求衣沉声道。
“怎样?”孟赫斜了铁骕求衣一眼,“铁军卫了不起啊,不是只有你有人呢,”他对身后兵众喊道,“你们说是嘛?”
作风剽悍的西苗兵众附和,一时间眼看着兵情竟有愈演愈烈之势,步天踪不由暗自戒备。
跟着他就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有劲的手就那样扬了起来,一个表情一个手势,苍越孤鸣就压服了混乱情势,一如当初撼天阙在龙虎山巅所作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