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小天才雕塑转身离去,跌坐在地上的林异才猛地想到自己混淆了几个问题:
「小天才雕塑身上的衣服一开始就是雕塑吗?」
「那是小天才雕塑的话……那么亮子人呢?」
而且最关键的一个点是:
「明明是小天才的雕塑,为什么在它没有转过身来之前,我一直都认为它是亮子?」
「是这一股海风干扰了我对亮子的‘认知’吗?」
林异顶着腥臭的海风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小天才雕塑依然还走在他的前面。
林异看着它的背影,忽然想到,之前把它当成是魏亮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感应到多少危险的气息。
可是当它转过身来,直面它时,那种强烈的危机感就顺着海风猛烈地抽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浑身冰冷。
「亮子去哪儿了?!」他的心头猛地跳出来了这个问题,他看着小天才的雕塑,忽然发现小天才雕塑走着的条路的尽头……没有体育馆。
他一愣。
「没有体育馆?」
他赶紧回头。
身后没有教学楼。
不但教学楼没有,就连体育馆前的那块告示牌也不翼而飞。
他的周围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
无尽的、腥臭的海风。
从未知的前方吹出来,向他的背后吹去。
「等等……!」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重向四周环顾了一圈。
然后,他深深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周围没有路灯。
就连一根孤零零的路灯杆都没有。
不但没有路灯杆,花草树木,什么都没有。
他的全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小天才雕塑和无尽的狂风,似乎只有跟着小天才雕塑走,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正当他迷茫时,天空深处忽然想起了一道低沉的雷声。
「轰隆隆——」
林异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云层身后,压得很低,似乎要塌陷下来一般。
又厚又密的云层乌漆漆地压下来,可怕的暴风眼在云海深处缓缓形成,犹如天睁开了冰冷的眼眸,漠视着下方的一切。
下方什么也没有。
只有他。
只有林异。
仰望天空的林异,仿佛与俯瞰大地的暴风眼对视着。
巨大而深邃的漩涡扭曲着一切的光影,扭曲着林异眼中看到的全部世界。
狂风似乎有了线条,大地似乎有了轮廓,林异的脚下是一条扭曲的路。
像有人从杂乱的毛线团里拉出了一个线,没头没尾地丢在风暴中,随着风暴不断地颤抖。
林异感到了强烈的晕眩,昏暗的世界不知为何变成了不规则的棱镜,五彩缤纷的光和影随着世界的线条充斥着他的视野,塞满了他的脑子。
他感觉头很重很沉,四肢开始乏力,不受控制地滚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支撑倒下的身子,大地忽然先棉花糖一样凹陷了下去。
他的脸重重的贴在了地上,原本感觉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大地,忽然想拳击手的拳头一样打在他的脸上,然他头冒金星,痛得嘶嘶地抽着冷气。
可他刚一抽气,腥臭的海风混合着腐朽的味道便塞满了他的肺,他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作呕的欲望,但越是想要呕吐,抽到了海风就越多。
他感觉他要在海风中窒息了。
他的耳边只剩下了风声。
他感觉世界在离他远去……不,他似乎早已经被世界抛弃。
只有海风还在,腥臭、肮脏、混乱、腐朽……
他即将失去意识,他听到了猎猎地海风中隐隐传来了遥远的歌声,像伴随着拍打暗礁的浪花冲到了礁石上的海妖在歌唱……
大海在歌唱。
深渊在呼唤。
黑暗……在拥抱他。
「轰——咔——」
雷霆在咆哮,纯白的光撕裂了混沌的世界,映照出了林异狼狈的脸。
林异漆黑的眼睛看到了天空中雷霆,仿佛被点燃了火光一样,他原本失神的眼睛又重新聚焦了起来。
雷霆击碎了黑暗,让林异精神一震。
他艰难地从大地上爬起来,然后奋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手法高超的大师,用斜45度角敲打老式的闭路电视。
闭路电视里的雪花片消失,信号恢复。
林异的思想也逐渐清晰。
天空深处,闷雷滚滚,狂风依旧在。
暴风眼凝聚得更加深邃了。
他预感到了一件事情。
「要下雨了……」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林异艰难地在海风中站立了起来,重新确认了一遍环境后,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事实:
他离开了那条唯一通往体育馆的路,他现在所在的路,就是体育馆告示牌中着重提到的那一条“没有安装路灯的道路”。
【通往体育馆的路有且仅有一条,路上安装着路灯(有路灯编号),不要踏上没有安装路灯的道路。】
但是很显然,“没有安装路灯”只是让人判断自己有没有踏上“这一条路”的其中一个标准。
这条路不止没有安装路灯,根本就他妈的什么都没有。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