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下)

张峒道眯着眼望向横梁,眼睛忽然瞪大了一下,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不过他只是张开口却没有打断说下去,只是抬手示意李平阳:“许夫人,继续吧。”

“绳子上的油,既不是尸油,也不是柴油,而是猪油。”

“猪油?”

李平阳点点头:“我们一直看错了一件事情,这条绳子上的油,并不是绳子被泡在油里面,而是涂在横梁上。”李平阳仰头望着横梁,手指向上指了指,“各位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最开始看到杜旭的尸体是在杯子碎片斜上方一点点,但是等到尸体取下来的时候,却已经又向着门口方向退后了不少距离。”

宋许回忆起那天的情况,不由得点点头:“不错,似乎尸体确实在缓缓地移动。”

“这是由于这个横梁本身在建造的时候就斜了一些,靠着门口的一头略微低过靠着内墙的那一边。我们翻阅了杜家的账簿,发现杜旭从前年就发现了这个当初建房时候留下的问题,一直想要将这间屋子推倒重建。但是由于没有找到适合做横梁的木材,就一直搁置在这里。毕竟好的木材都是可遇不可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杜旭才拖着没有修理屋子里一些细微的问题。”

“所以,这屋里地板和屋顶损坏损坏却没有修补,并不是因为忙碌,而是杜旭想要等找到适合的房梁直接把整个屋子推倒重建,所以这些小问题也就想着忍忍不妨事的?”张峒道补充问道,“如此说来,章福山确实说过杜老爷在找适合的木头。当时本官还在疑惑修个地板屋顶要找多适合的木头,如果是横梁木,那就说得通了。”

“这个微微有一点歪斜的房梁正是凶手利用的杀人利器。此人事先在房梁上涂满荤油,夏季炎热,荤油融化成半固体半液体状。这条横梁本来就有着微小的坡度,上面还被涂了油,当时杜旭拉住绳子保持平衡的时候一定会有一股力往自己的方向扯,而这股力气在一个适当的时刻就会带动绳子向低处猛然滑行。”

李平阳用一个小人偶作为示范,在张峒道的模型里面好好演示了一番:“等到那个失去平衡的时刻来到之时,杜旭的胳膊和脖子就会一起被向后滑的绳子吊着半空中。”

“而他脚下的梯子,则会因为失去平衡而直接倒下——毕竟这一块地板要想稳定住一架梯子,本来就需要找好角度。”李平阳摆弄一下摇摇晃晃的手指,那小小的梯子果然随着脚下一个简单的触碰就倒了下去。

“所以杜旭就变成悬挂在空中的模样,他最开始应该是一只手和脖子同时被卡在绳圈里面,后来在挣扎过程中反而把手拿了出去,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上吊的姿势?”

李平阳点点头:“所以杜旭的手上才有一道淤青擦伤,那正是挣扎留下的痕迹。”

蒋大听得都有些傻了:“这么看起来,这个凶手也太厉害了,把杜旭每一步行为都揣摩得各位通透,纵使杜旭没死,估计他本人也要把此事当做一场意外。这岂不是说,连死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于何人之手?那我们从何查起?”

张峒道点点头:“蒋大说得有理,而且许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这杀人的办法成功率高吗?”

李平阳说到此事,反而一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模样。她微微摇摇头:“不高,按照常理来说,这办法实在不是什么好法子,纵使一切都依照幕后黑手的安排进行,到了最后一步能明确杀死杜旭的可能只有不到五成。我与蒋二兄弟用小人模拟了好几次,有时候代表杜旭的小木人会直接摔到地上,有时候则不至于恰好卡住脖子……总之,最后能恰好让他看起来仿佛上吊自杀一般的可能,可能连五成都没有。”

“这凶手为何要使用这种容易失败的法子杀人?这种杀人的勾当往往背后是深仇大恨,行凶者要不然激越作案、一刀毙命,要不然就是心思缜密,设计出万无一失的机关。为何这人分明要杀杜旭,却又偏偏选择这一种格外容易失败的方法?这是何故?”

张峒道问完,看到李平阳一脸亮晶晶仿佛等着表现的表情,不由得一愣后随即笑了起来:“我观夫人神情,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李平阳匆忙点点头:“不过是猜测而已。大人还记得在上个案子里面,杜樾为何要使用时间差让黄貉的尸体第二次进入后院才被发现?”

“是为了教我们发现,而不要让杜旭早早把尸体藏匿起来。”

李平阳点点头:“所以大人也能发现,师出无名必有妖,所有不自然地举动背后,正是作案者真正的心思藏匿指出——大人请试想,此人这么做能带来什么好处?”

宋许在旁思考片刻,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这种办法很容易造出意外,哪怕杜旭本人没死,也不一定能知道有人在害自己?”

“不错,所以凶手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张峒道想了想,不由得凑近些,“许夫人莫非想说,这行凶之人胆小怯懦?”

“是,但是远不止如此——这个办法比起一般的他杀嫁祸自杀,最大的区别就是连杜旭本人都不一定察觉到自己被害了,而回到五成的成功率,也就是说,这名凶手宁可降低成功率也要保全自身,他不想被人发现,尤其是杜旭。”

“所以我斗胆提出两个猜想,其一,此人应该有许多机会可以布置陷阱,也就是这一次书房的暗杀可能不是他第一次出手。他无需把握每一个机会,只需要多次尝试里面有一次成功就可以。其二,此人很可能和杜旭并不是平等的关系,也就是杜旭可以控制这个人是否在自己身边,甚至把握这个人的身家性命。”

“这样一个长年被杜旭的阴影笼罩,却时刻活在他身边的人,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主簿宋许心里盘算过一圈,最终抬头下意识说出了一个名字:“杜夫人?”

张峒道眯着眼望向横梁,眼睛忽然瞪大了一下,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不过他只是张开口却没有打断说下去,只是抬手示意李平阳:“许夫人,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