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心里不忍,可表面上却还要说道:“这些年下来,杨家血统愈加纯粹了,可惜,付出的代价也大啊。”
李从嘉只能用血统纯来洗脑,如果他不想杀掉这里看守杨家人的士兵,也不想杀掉跟着他来的护卫,就只能这么做。
这件事情若是被人宣扬出去,别的不说,周军至少是更有借口,也难怪李璟想要对杨家人赶尽杀绝。
杨家这个样子,迁徙的方案自然也不用跟他们商量,因为说什么他们都不一定听得懂,只要让他们收拾东西走就行了。
只是那些人智力不行却足够执拗,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这一片土地,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士兵打服的。
李从嘉在见了一圈杨家人的生活环境之后,就跑到了马车上不再下来,可哪怕是这样,那些士兵的厉喝,男男女女的哭嚎也不停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些嘈杂的声音,再次让他见识到了皇权斗争失败有多么可怕。
不是你死了就一了百了,而是你的子孙后代,生生世世都要受这种折磨。
李从嘉自认不会再有后代,只要李仲寓不夭折,他就会认真培养,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做儿子看的孩子,将来可能会被圈养起来,从此只能蜗居一方天地,他的子孙后代也会变成这样,李从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往上冒。
马车里没有镜子,李从嘉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多么难看,他的手紧紧攥着,连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都没有察觉。
满心满脑的恐惧让他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檀香味,不是之前在李景遂的夜宴上闻到的那种浓郁檀香,而是很清淡,似有若无,却很好的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而檀香味之后,则是轻轻的念经声。
味道和声音将李从嘉从自我幻想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察觉手有点疼,转头看向一旁闭目诵经的释雪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上自己马车的。
李从嘉长长出了口气,告诉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可能,实在不行,他还能跑,反正这年头也没有实名制。
释雪庭念完一段《清心普善咒》,睁开眼睛。
李从嘉正在看他,猝不及防对上了释雪庭黝黑的眸子,那双眼睛十分清澈,看着它只觉平安喜乐,想象不到世上的任何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