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是说个性,而是演戏的方法。」
纪宜把视线转向上色到一半,还在滴著油漆的路灯:「演员虽然千百种,但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种是用身体去演戏,或许说得更玄一点,是用灵魂去演戏,去感受舞台、感受剧本。」
纪宜忽然在工作室里踱步起来,他把手插到口袋里,
「像这类的演员,很容易没办法从情境中抽离,即使下了舞台之後,也会沉浸在那种情绪中很久很久。舞台上的情境是狂喜,演员就跟著狂喜、是悲伤,演员就跟著悲伤,彷佛和舞台同生同死那样。你是这样的类型,死去的于越也是,还有杏学妹其实也是,还有,我也是。」纪宜的眼睛,又流露出些许方才的悲哀。
「那另外一种?」
纪宜的话激荡出他心底某些涟漪,习齐忍不住又问。
「另外一种,是用头脑演戏。」纪宜眯起了眼睛,
「这种演员非常少见,应该说这种演员里,很少有真正优秀的人。他们先用头脑思考剧本,不断深思熟虑,上了舞台仍然继续思考,就像最精密的机器一样,在舞台上做出最正确的反应,甚至可以应变任何突发状况,即兴也好意外也好。」纪宜安静地补充:「这样的演员,随时都清楚自己正在演戏。」
习齐沉默下来,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样说好像很容易,但事实上没那麽简单。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舞台又是个具有魔力的地方,即使再怎麽冷静的人,到了舞台上还是会被情境、被其他演员牵动,像堇学姊一样,有时无法思考,又被思考妨碍感情,变成不上不下、做作的演员。」
「罐子学长……」
习齐忍不住低吟。纪宜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他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你看他演戏的那种张力、那种野蛮,好像真的在舞台上疯了一样,事实上他在演戏时,从头脑到身体都是冷静的,极度的冷静。这样的冷静反而可以让他有最多的弹性,进而做出最大的反应。」
纪宜又笑了笑,好像要让自己的话缓和一些,
「我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罐子,就觉得不寒而栗,我想女王一定也发现了,所以才会觉得他可怕。人到底要无情、要理智到什麽地步,才能对舞台上的一切无动於衷,我无法想像,也不敢去想像。但罐子就是这样的演员。」
纪宜的话像是一阵风,吹散了始终聚积在习齐眼前的烟雾,但却又招来新的杂音。习齐走回排练室的路上,脑海里还留著垃圾场的剧场布景,还有纪宜的话语。
下午的排练十分大阵仗,包括阿耀学长在内,Act6的开头,是场杏和堇学姊、Ivy和Tim甚至许多dancer都得站上舞台,相当重要的一幕。
杏学姊欠席两次的排练,被女王著实数落了一顿。习齐发现她好像又瘦了,但脸色苍白,眼角有黑眼圈,人看起来也无精打采。即使和她打招呼,她也恍惚著没有理会。im和Ivy过了一段甜甜蜜蜜,在月光下恋爱、交欢,彷佛与世隔绝般的日子。但垃圾场终究是垃圾场,虽然是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但也是会不时散发出恶臭。政府在垃圾场的灯柱上贴了公告,市民终於受不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垃圾场,决定近日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