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好像又後悔自己说太多似地抿了抿唇。习齐忍不住说:「学长……非还那笔债不可吗?」
「嗯,是啊。」罐子沉静地说。
「可是……那又不是学长欠的……」
「是Knob因为我而欠的。」
罐子淡淡地说,他从沙发上直起身,伸手到茶几下,抽了一包香菸出来,拢在手心点燃了。习齐也拿了一根,但没有凑到唇边。
罐子吐了一口菸,开始说话,「你知道吗?Knob他妈,是个风尘女郎,货真价实的婊子,他是真正的Son of Bitch。」
他神经质地笑了一阵,习齐没有接腔,只是安静地听著:「Knob他……从小就被她妈带到工作场所去,他妈也不是什麽好女人,至少完全不懂得替孩子想,那种地方环境又复杂,Knob七岁的时候,就被他妈的恩客性侵了。後来她妈发现他儿子竟然可以赚得比他多,因为Knob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就把孩子推下海,自己竟然坐在後面收起钱来。真是难以致信,女人这种生物。」
罐子从鼻尖哼了一声,习齐没有说话,只是咬住了下唇,「後来他年纪轻轻就染上了性病,她妈那时也找到了新男人,就把他随便扔在某个收容所里,很多年都没管他,」罐子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虞老师平常有在做一些慈善演出,在演出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他,知道了他的遭遇,也发现他对戏剧有兴趣,据说是小时候有个对他还不错的客人,常带他去看戏的关系。就半收养似的,提供他一定的捐款,让他念了戏剧专科。後来Knob自己也能半工半读後,就替他推荐进了艺大,留在自己身边,女王是Knob的恩人。」
习齐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女王听闻Knob死讯时,那种绝望、痛苦的反应,又觉得理所当然了,「没想到他妈不晓得从哪又得知他儿子的消息,知道儿子现在过得不错,还跟男人同居,竟然找上了他。她那时候已经年老珠黄,没人要了,就开始向Knob勒索,Knob给不出来,她就用电话、信件搔扰他,还跑到学校闹,Knob那时简直快疯了,」
习齐看向萤幕,Knob依旧笑得灿烂,正把一瓶香槟淋到罐子的头上。
「很不可思议吧,」
罐子拿起遥控器,把录像倒转回去,又转回精灵模样的Knob。看著他对著观众、对著萤幕,绽开无羁的笑容:「像这种人……有这种经历的人,竟然可以笑得像这样子。」彷佛被画面上的笑容感染,罐子竟也跟著笑了,笑得和精灵一样温柔:「那是真正的笑容,不只是在舞台上,Knob不太会骗人,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几乎就是他真正的样子,他就是擅长把每个角色都演成Knob,Knob的精灵、Knob的王子、Knob的售货员、Knob的侍卫长……就算下了舞台,我也没看过他骗过人。」
第39章
他又笑了一声,充满自嘲,又充满著眷恋:
「看到他,我就会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说不定还会有救。」
习齐没有说话,只是和罐子一起看著萤幕,看著舞台上Knob的亡魂,「他总是那样笑著,为别人的事情紧张兮兮,也不管自己的人生已经一遢糊涂。他知道我嗑药,还老是像老妈子一样,叫我小心不要成瘾,还为此没收我的菸。结果最後竟然是自己因为嗑药过量而走了,傻瓜……」
罐子好像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他把头整个平躺在沙发上,不让习齐看见他的眼睛:「这个傻瓜……真的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