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著被室友掩上的门,瓜子还是只能挤出一句「重色轻友」,就连灼热的眼眶也没让纪宜察觉。他自暴自弃般地花光了所有纪宜给他的钱,自暴自弃地又开始交新男友,然後不到一个月就草草分手。
瓜子觉得自己一定有什麽地方不正常,比那些喜好虐恋的人还不正常。他除了是个M,而且还犯贱。
纪宜赶他出去後,他还常常趁以前的室友不注意,偷偷跑回来照看他的生活起居。看见房间比平常乱了,还会悄悄地收拾起来,把脏衣服搬出去洗,在纪宜那个美术科的新室友身後鬼鬼祟祟地擦著玻璃,再鬼鬼祟祟地跑回自己家去。
也因此看著室友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外,一天天憔悴、甚至在舞台上发生那种意外,瓜子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檀被翻倒的酱汁,难受的要命。差点就要抓著纪宜,和他说:「你让我回去住吧!你要怎麽把我当空气都没关系,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
但瓜子想,要他有这种主动的勇气,或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让他终於拿出一次勇气的,是那年冬天。他在自己公寓外赫然发现了纪宜的身影。
那天他刚被新男友甩了,还被他一边嘲笑著,一边用皮鞋踢得鼻青脸肿,鼻子都肿成了两个。但纪宜的状况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好像自己也没意识到人在哪里,身上穿著单薄的家居服,两手冻得通红,听见瓜子的脚步声,才茫然地抬起头,「瓜……?」
他露出了平常在下戏时,那种徬徨、无助的神情。瓜子就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纪宜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跑过去抱紧了他。
那天晚上纪宜就待在他家,他们买了酒,久违地坐在一起饮酒叙话。
他似乎是从宿舍直接跑出来的,好像是他那个现任室友的生日。纪宜特地下厨为他做了蛋糕,还有一桌的菜,从公共厨房提回宿舍时却发现室友不见了,纪宜一直等他等到午夜,才看见他浑身脏兮兮地回来,大概是去搜集什麽素材,累得倒头就大睡。
瓜子静静地听著他发泄,纪宜几乎已经不像刚开始认识时,那个眼高鼻子高的大少爷了。看他一边喝著手里的啤酒,一边用沙哑的嗓音说著话,瓜子就明白,这个情感单纯、却又容易受伤的男人,已经走到自己的极限了。
「瓜……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小鱼。但是我又好喜欢他,瓜,我真的很喜欢他,我觉得自己没救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怎麽样呢……瓜……」他又用有些自嘲、又有些疲倦的眼神看著瓜子,咬著唇笑了一声:「瓜,你那时说得对,恶人就该有恶人来磨。这是我的报应。」
当时瓜子什麽也没有说,只是走到睡著的纪宜身後,像当年二哥抱著他一样,抱紧了纪宜的肩膀。
那之後他做了平生唯一一件最有勇气的事,大概真的是被纪宜那晚的眼神、几乎要哭出来却又哭不出来的声音给著了魔,他跑去找他的室友谈判。甚至在怎麽说都说不通的情况下,动手吻了那个不输给纪宜的感情笨蛋。
但这份一生一次的勇气,却换来无可挽回的结果。纪宜从他的情人面前消失了,整整两年音讯全无。
那两年间,瓜子觉得自己也毁了。他所有的一切都缩了回来,不要说是勇气了,就连再把人生走下去的心情,也彷佛消失殆尽了。
他每天上gay吧,和不知道长成什麽样的男人鬼混,靠著他们施舍的金钱过活,也没有继续从事戏剧相关的工作,和家里也断绝了往来。在这个喏大的城市里,没有人再需要他、再看著他,他已经什麽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