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还在继续。
“叫救护车。”顾沉舟说,他松开手,手指上全是黏稠的暗色血液,“贺海楼的脑袋被刮破了……”
卫祥锦哑了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转身走了几步,大声呼喝着队伍里没有受伤的人赶紧去帮助被钢筋水泥埋住或者砸到的伤患,自己则往街道外走去,一边让这条街的医生赶紧去看贺海楼,一边亲自去医疗中心,让他们派救护车跟过来。
被分配到这条街的医生拿着自己的工具箱,小跑步过来。
顾沉舟退后几步,本来要让开位置,但穿白大褂的医生一指伤者,示意顾沉舟帮忙把对方的头稍稍扳起来。
顾沉舟又重新蹲下身,双手捧着贺海楼的下巴部分,将人的脑袋稍稍抬起来:“这样?”
“脸朝我这边转一点。”这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医生,他一边指示着顾沉舟,一边拿着小型手电筒,伸手掰开贺海楼的眼皮,对着对方的瞳孔照了一下,又去检查对方耳朵上的长条伤口。
也没几分钟的功夫,医生直接收了工具,对顾沉舟说:“没办法紧急处理,要送医院急救,你赶紧找救护车过来。”
“会不会很严重?”顾沉舟问。
医生摆摆手说:“我的眼睛又不是机器,还能透视进去看问题严重不严重?不过患者已经昏迷了,挨在脑袋上醒不来的……总之你有点心理准备。”这种大灾难面前,医生也不讲究什么照顾家属的情绪了,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个伤者看完还有下一个伤者等着他急救,没那个时间来浪费。
顾沉舟嘴唇动了一下,本来想叫住对方,但看着一条街里处处响起的呻吟,他呼出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疑问咽回去,低下头用手扫了扫贺海楼脸上的尘土与碎石。
一点一点粗粝的石头被扫到地上,除了被水泥柱挂到的脑袋上的伤口外,贺海楼脸上的伤痕也一一显露出来:额角被碎石划破,半边脸颊全是细小的伤口,一扫掉伤口上的时候,血珠就冒出来,密密麻麻地非常瘆人……
顾沉舟蹲了一会,索性侧坐下去,继续拖着贺海楼的脑袋。
救护车还没有过来,他稍微闭了一下眼,几分钟前,余震时候水泥柱倒下来的情景就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来,看见近一米的水泥柱从天空上砸下来,方向就是卫祥锦所站的位置……
他用力拉扯对方,却来不及在水泥柱掉下来之前,把卫祥锦拉出危险范围……
水泥柱越来越近,表面上一粒粒粗糙的凸起,暴露在水泥外已经生锈弯曲的钢条,钢条上尖尖的末端……然后是像钢圈一样拴住手臂的力道。
顾沉舟忍不住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手掌撑了一下额头,但忘记自己的手掌在之前推开水泥柱的时候已经擦破了皮,跟手指一样,是一层黑灰一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