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翰林学士专门写了一篇短赋记述了脱谷机的用处,崔瑛、柳方和几个制作脱谷机的匠人的名字也被录在了这篇短赋后面,最后则将崔瑛绘制的脱谷机图纸也裱在了这张泥金红卷之上,这卷记录将被配上金轴供奉到社稷坛的西配殿内。
别说几个匠人高兴地满脸红光,就是崔瑛自己也兴奋得很,只要这社稷坛不毁于战火,这就是名留青史的节奏啊。史书上能明确记录下发明人,这对有志于名留青史的文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相信在这个诱惑之下,一定会有许多人愿意投身于发明中去的。
本来需要皇帝和大臣们忙三天的收割工作一天之内就解决了,崔瑛明显感觉到诸位大臣之前觉得小孩子胡闹的不满几乎没有了,轻视奇技淫巧的态度还有点,但变成了“虽然是奇技淫巧,但能有用还是可以的”。
柳方兴奋得回去的路上一直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等回了东宫,耳边终于清静了的柴永岱与崔瑛相视一笑,各自回屋去该看书看书,该练习诗赋就练习诗赋去了。
等第二天到了崇文殿,柳方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一进门就小声对崔瑛说:“我爹昨晚开心地都要开祠堂祭祖了,他今儿要去司农寺捐一笔款子,让司农寺多造些机子,好好替咱们扬扬名。”
“轻浮!”今天值班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喝斥道:“不过是造了一部小小的机器,竟然忘形若斯,真是朽木粪墙,不可雕圬。”
柳方一听这位学士的声音,吓得如果见了猫儿的小耗子一样,乖乖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缩手缩脚,没个气度。”那学士继续训道:“昨日老夫见得分明,想出主意的是崔瑛,做出机子的是匠户,你不过是出了一个小小的谁都能想到的主意,有什么好炫耀的,崔瑛还在安稳稳地读书呢!果真是商贾下流,缺少涵养!”
崔瑛心底骂了一句脏话,这位钱学士骂人的时候怎么这么喜欢拉一个踩一个,这仇恨拉得,他家一定家宅不宁吧,谁家小孩要天天被别人家孩子压着,还有个老爹毒舌骂着,这不心理变态都绝对是心性敦厚之辈啊。
崔瑛在心底吐槽了两句,听他从柳方本人骂到人家祖业,柳方已经被他骂木掉了,崔瑛轻咳了一声,“先生,士农工商虽有高下,却都是国之柱石。”崔瑛轻轻在“柱石”两字上咬了一下重音。
当今陛下年轻时曾随颉跌氏在江陵一带贩茶,对商业的作用知之甚深,登基之初就说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士不兴”的话,国内士农工商地位平等,而不像唐朝商人是没有科举资格的——比较经典的例子就是李白因为父亲是大商人,因此没有考科举做官的资格,只能靠举荐。
柴荣登基之后,颉跌氏的家主就因为出资资助大周立国而被赏了一块“国之柱石”的匾额,还拥有税收减半的优惠。
钱学士一听到崔瑛咬那“柱石”两字,便立即闭了嘴,却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开始讲解经义。
反应过来之后同样气鼓鼓得柳方下了课便拉了崔瑛到东宫外的一个脚店里吃茶,与他抱怨钱学士就看他俩不顺眼。
“钱学士学了一辈子《论语》,问农事的樊迟对他来说都是小人,何况你身兼工商两样呢?”崔瑛开解他道:“再说经义到底是晋身之阶,你总不能等殿下入朝之后还在东宫里作一清客吧?还是你甘心埋没于乡野之中,研究出的东西没人重视?”
见柳方还有些愤愤不平,崔瑛继续说道:“想让人正视工商,得诱之以利,慑之以威,当你居高位而继续重视工商的时候,自然就会有追随者附骥尾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