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差点就疯了, 几乎要掀翻了阿克勒族的整个营地。
“你冷静点!”拓跋焱抓住陈星手腕,焦急道。
在巴里坤湖心岛时的最后一刻, 苍狼再次现身, 咬住项述, 将他拖了出去, 转身冲过湖面飞走。
肖山一瘸一拐地起身, 马上吹口哨, 漫山遍野的狼群却没有任何一只回应, 雪地里、山峦上,所有的狼纷纷出现, 追随在苍狼身后,发足疾奔,冲向远方。
陈星逐渐冷静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看着肖山。肖山呆呆地看着陈星, 说:“对不起,我打不过它, 我没……”
“这不是你的错,”陈星马上道,“不要发疯,肖山。我们一起, 把他带回来!”
阿克勒王带领属下已匆忙开始整军, 由多与他的魃军正在湖畔待命。
所有人正等待着陈星发号施令,仿佛默认了现在只有他才有权进行指挥。
车罗风已翻身上马, 说:“我先去北方看下情况……”
“等等!”陈星马上道,终于镇定心神。
“需要帮忙么?”重明走出帐篷,懒懒看着陈星,看那表情仿佛是:这次你总不会说“不用”了吧?
“妖王陛下,”陈星终于开口请求他了,说,“根据苍狼离开的方向,请您现在飞往卡罗刹,侦查项述的下落,请用您最大的力量来确认他的安全。”
“很好,”重明说,“作为第三个约定,一言为定。”
重明抬手,与陈星击掌。
“阿克勒王不要与我们一同前往,”陈星又说,“拓跋焱,你与司马玮负责护送他们,前往哈拉和林。”
阿克勒王欲言又止,陈星说:“由多会跟着我们。”
阿克勒王看了眼变成魃的儿子,点了点头。陈星说:“现在就动身,马上。肖山,你的腿好点了么?”
肖山拄着一把树枝,茫然地看着陈星。
“他的腿被那头狼咬断了。”司马玮说。
陈星:“……”
陈星顿时无语了,怎么现在才说?马上跪地检查肖山的伤势,幸好只是暂时骨折,司马玮与拓跋焱已经给他上了夹板。
肖山说:“我一定要去,那是苍狼,它也是我的……我的……”
陈星知道苍狼对肖山而言意味着什么,也不勉强他,便点了点头。
“其他人随我出发吧,”陈星快步出来,说,“大伙儿一起走,车罗风,不要单独行动。”
车罗风只得点头,众人出了营地,王妃已让人备足物资,说:“从此处前往卡罗刹,最快也要三天路程,不要担心,大单于一定不会有事的。”
凤凰已经飞走了,有它在,项述应当不会有性命危险,陈星却依旧心急如焚。
王妃朝陈星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一定能将他带回来。”
陈星点了点头,看着王妃,眼里噙着泪,忍不住抱了下她。
“说也奇怪,”王妃笑着说,“怎么感觉早就与你认识,就像在梦里见过一样的。”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路上吃的,”王妃说,“这匹马,是语嫣曾经放在我这儿的。”
陈星马上想起来了,那匹半途不听使唤要离队的马儿?
“你们回去的时候也一切当心。”陈星与王妃告别,翻身上马,前往卡罗刹。
由多吹了声口哨,离开时,北地已雪过天晴,王妃与阿克勒王站在阳光下,目送众人离开。
由多一马当先,给众人带路,这一次无法骑狼,陈星、肖山、由多、车罗风四人骑马,在雪地上疾驰,余下的魃只能步行跟随在后。陈星还要照顾骨折的肖山,让他坐在自己身前,不敢骑得太快。
肖山的神情始终十分委顿,陈星能感觉到,肖山的内心始终很愧疚,觉得若非他没拦下苍狼,项述就不会在最虚弱的时候被抓走。
陈星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的,肖山,我知道苍狼给了你它最后的妖力,你见到它时会害怕很正常。”
肖山“嗯”了声,陈星又说:“重明已经先去了,项述不会有事,见到陆影时,他说不定也会有办法。”
车罗风一路沉默地跟随着他们。一日之后,陈星实在扛不住了,肖山还带着伤,必须就地宿营过夜,由多为他们生起了篝火,并出外巡逻。
肖山倚在陈星怀里睡熟了,车罗风注视篝火出神,陈星靠在树下,看了眼车罗风,彼此目光相触,却又各自不自觉地挪开。
“周甄朝你说了什么?”车罗风说。
“魔神血呢?”陈星说,“你应当没有喝,交给我吧。”
车罗风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瓶。
“由多为什么能活下来,”车罗风说,“周甄却死了。”
陈星接过小瓶,轻轻摇了摇,却没有打开。
车罗风又问:“述律空也会变成那样么?”
“不会,”陈星答道,“在他的心里,有心灯的种子。”
车罗风皱眉看陈星,陈星收起魔神血,说:“告诉我吧,你和周甄的经过。我以为你会喝下去。”
“我说我梦见过你,”车罗风怀疑地问,“你相信么?”
陈星:“梦见我在做什么?”
车罗风显然很混乱,自言自语道:“就在遇见周甄之前,似乎是二月?不知为何,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我和一个陌生人在一座孤峰上,他反复地告诉我,别喝周甄给我的任何东西。”
陈星想起上一次,与车罗风最后的对话。
“我恨不得杀了他,”车罗风说,“可又不由自主地害怕他。”
车罗风落寞地看着火堆,说:“我曾经有那么几次,确实想喝,却总是想起那个梦,直到你出现了。梦里的那个人,我觉得是你。”
陈星眉头轻轻一扬,说:“你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我以为你爱的人死而复生,你会很快乐。”
有时说起来容易,但若换了自己,如果项述死了,又在王子夜的力量下化成魃,陈星又怎么忍心下手,让他灰飞烟灭?
车罗风又道:“不,当我发现他死而复生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很害怕。”
“在哪里?”陈星轻轻地问。
“巴里坤湖,”车罗风说,“就在他的墓地附近。”
当年车罗风率领柔然人,与阿克勒人争夺巴里坤湖的地界,本可退一步止战,却因年少气盛,又因初接任族长一职,想立威以震慑诸部,于是不顾项述的阻止,朝由多展开了袭击。
由多是阿克勒人曾经的骄傲,除了项述,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制服他,如何会将车罗风放在眼里?双方一场混战后,周甄为了减少族人无意义的伤亡,明知自己不是由多对手,却依旧为了车罗风的名声,单骑挑战由多。
“当年,我很后悔,”车罗风双手握拳,抵在自己额前,颤声道,“我知道只要我不说话,他就会去替我杀了由多,可是但凡我说一句话,他就可以不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