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虽然只有四五秒,却仿佛非常漫长。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或许看见了但不想理会,又或许根本就没看见。
梵伽罗想了想,又劝解道:【这样的婚姻没有必要挽留,你可以选择离婚,然后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你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不勇敢地踏出一步,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说完这些话,他便把手机摆放在圆桌上,不再碰触。在等待了数分钟后,那边依然没有回应,而男人、贵妇和少年的脸上却显现出更浓的死气,几乎将他们的面容都遮盖了。
命运往往就是如此,无论你说多少劝解的话,做多少挽留的事,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上帝只救自救之人,这条箴言放之四海皆准。曲娴芬不准备自救,那谁来劝她都一样。不要沉沦地狱,不要放弃新生,这些都是空话,她早已经在地狱里生活了十几年,下到更底层的地狱又有什么可怕呢?能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陪自己一起沉沦,她其实是欣喜而又期待的。
梵伽罗又想叹息,却终究忍住了,只是用细长的指尖抚了抚自己干燥的薄唇。
宋睿拿起他的手机把玩,嘴里徐徐说道:“你把大致情况说一下,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梵伽罗思忖片刻后简单介绍道:“绝望主妇,公婆矛盾、亲子矛盾、夫妻矛盾、净身出户、小三插足、亲人俱亡、无处可去。”
宋睿越听眉梢挑得越高,似乎想笑,觑到青年严肃的面容又忍住了。他假装怜悯地叹息:“那她还真是挺惨的,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准备同归于尽?”他根本不用思考就已经猜到了这桩正在发生的悲剧是什么,而同样的悲剧正在全世界不同的角落上演着。女人如果失去了独立性,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困境。
“报警吧。”宋睿摁下110。
梵伽罗却轻轻压住他的手背:“再试一试吧,为了这些人去坐牢终究不值。”
宋睿反手将青年握住,笑着说好。其实他知道,现在报警是没用的,人家的主要目标还在宴会上,根本就没动手,警察去了也只能打道回府,没准儿转过头还会控告他们报假案。赶回去把人拦住更没用,她既然已下定必死的决心,阻止了一次肯定还有第二次,反正不是自己死就是拖着别人一起死,没什么差别。他们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所以世间才有这样一句话——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像这种不要命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
但青年显然不会避开,不管能不能改变命运,如果不尝试一下的话,他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其实他未尝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很有限,能说出“命运像无法改道的火车”那样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命运的不可违逆,但他在心怀敬畏的同时却会一次又一次地去抗争,如此倔强而又执着的他竟然令铁石心肠的宋睿都没有办法弃之不顾。
“她的童年怎么样,过得快乐吗?她的父母对她好吗?”宋睿放开青年的手,拿出纸笔。
梵伽罗不明白他这样问的理由,却还是将自己感应到的东西说了:“她的童年很快乐,这一部分记忆始终存放在她内心最光明的地方,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精神源泉。”
“她与谁的关系最亲密?父亲、母亲,或者别的长辈?”宋睿一边询问一边快速做着笔记。
“她与母亲和祖母的关系非常亲密,她最深刻的记忆是她被母亲和祖母夹在长凳中间,六只手一起弹奏钢琴的情景,那时候的她笑得非常快乐。”梵伽罗闭着眼睛回想,别人的记忆仿佛也变成了他的记忆,令他绽放出幸福愉悦的笑容。
宋睿快速记笔记的手顿住了,长久地盯着青年因一抹笑容而显得纯真稚嫩的脸庞,思绪陷入了停摆。当青年睫毛轻颤着睁眼时,他已挪开视线,在笔记本上快速写划,徐徐说道:“你把这条信息发给她。”
“嗯?”梵伽罗接过笔记本一看,却见上面写着一句简单的话:【曲娴芬,或许你的母亲和祖母此刻正在天上看着你。】
梵伽罗的眼睛亮了,立刻拿起手机,把这句话发送过去。
那头还是没有回应,但梵伽罗在仔细查看了那“一家三口”的面相后却笑着叹息:“她放弃了。”
宋睿点点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