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烫着没有?这小狗太顽皮了,您还是把它退回去吧。您身体本就不好,再被它折腾几下又该病倒了。”大宫女躲开地上的药汁,跪下劝说。
“本宫该如何做,用不着你来吩咐。立刻把这里打扫干净,免得烫到有姝。”七皇子一面下令一面仔细检查小狗的身体
。
宫女欲言又止,却被他锐利如刀的视线逼退,不得不出去喊人。见殿内没有外人,有姝立刻挣脱主子怀抱,跳到地上,假装舔-了舔药汁,然后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最后翻着肚皮和白眼,躺着不动了。
他动作十分滑稽,惹得七皇子低笑连连。
有姝无奈,只得爬起来再表演一次,这回走了点心,装死之前发出几声悲鸣,还伸出半拉舌头。
七皇子猛然收敛笑意,目中阴云密布。有姝知道他应该看懂了,连忙走过去用前爪扒拉他衣摆,发出吚吚呜呜的安慰声。
“吓着你了吗?抱歉。”沉怒之色瞬间退去,变成柔情满溢,他把小狗捞起来轻轻拍抚,低不可闻地道,“这碗药有毒?”
有姝忙不迭地点头。
七皇子不吭声了,双目渐渐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相信一只小狗的判断,常人定然会认为他已经疯了。但问题是,有姝并非普通的小狗,它很聪明,七皇子甚至能够断言,它比绝大部分人都要聪明,它还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不相信它,又能相信谁呢?
当主子沉默时,有姝并不敢乱动,怕打断对方思路。他同样也在思考下毒的人会是谁。按理来说主子已经残废,没有资格继承大统,向他下手有何意义?谁又能从中得利?
“是母妃。”当这三个轻飘飘的字眼落入有姝耳里时,他着实愣了许久。
七皇子双目幽深,已完全看不出半点情绪,附在有姝耳边,一字一句缓缓道,“是母妃。倘若我死了,老八就有资格继承大统。她和老八,大约是世界上最不希望我活着的人,况且这双雪殿已完全在她掌控之内,她想让我生,我就能生,她想让我死,我就会在最合适的结点死去。”
双生子不能继位,这是一切罪恶的根源,甚至于当年所谓的“代父受过”,现在想来也处处都有母妃的影子。他中毒瘫痪,皇贵妃白绫赐死,其母家株连九族、大皇子贬为庶人、皇后禁足失宠,没人落得好下场,唯独从不显山露水的母妃一跃封妃,及至现在依然圣宠不衰。
“难怪父皇许久不来,我就会大病一场,难怪……”七皇子音量越来越低,双手越勒越紧。
有姝吃痛,却舍不得挣扎,转过头轻轻-舔-舐主子青筋暴突的手背,眼里泛出泪花。主子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放弃了星王之位的缘故。他本该高高在上、法力无边;本该是斗数之主,万王之王,现在却沦落成阴毒妇人手中的工具与傀儡,而这妇人还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心中该如何悲痛,又如何愤怒?但他却一丝半点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双雪殿里的所有人都是慧妃的眼线,他们时时刻刻监视着他,让他在适当的时间病倒,甚至死亡。
这哪里是一座宫殿,而是一间死牢,主子莫说自保,竟连独自走出去的能力都没有!有姝心痛如绞,抱住主子的手掌呜呜哭起来,泪珠把脸上的绒毛打湿,看上去极为可怜。
在绝望悲愤之际,还有一个小生命能为自己痛哭,七皇子犹如钢刀剐过的心立刻痊愈了。他把脸埋在有姝背上,低声安慰,“乖,不哭了。我们会没事的。”话虽这么说,他一时间却想不出摆脱困境的办法,唯一的念头便是:幸好有姝长得如此可爱,若是我死了,别人定然愿意收养它。
子不言父过,换成母亲也是一样。身为儿子,却怀疑母亲向自己下毒,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告到父亲那里,父亲会如何作想?尤其此处乃皇家,与普通家庭完全不同,可以没有温情、慈爱,却少不了怀疑、猜忌。更何况慧妃既然敢下毒,定然已布好局,最终的结果未必会牵扯到她,反而很可能为她铲除一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