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一滩烂泥倒在床上。师父按住我脉门,内力探入,在我体内查寻了一番。我本想问问师父情况如何,师父却先行发话:“云木,你先静养几天,什么事都别管。”
说罢,招呼一旁的云瑶一同出去了。我望着屋顶,一股困意袭来,很快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是傍晚,环顾四周,云瑶和师父都不在,只有师兄坐在一旁。师兄见我醒了,凑近道:“师弟,你还好吧。”
我说道:“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被执法老头儿给揍了,好在后面师父来了。你知不知道师父是仗剑长老,今天可威风得紧呢。”
师兄神色不甚自然,道:“知道,知道,师妹都和我说了。等我武功练好了,一定去找胡老儿单挑,帮你出口恶气。”
这种话也只有师兄讲得出,青霄的执法长老哪是说打就打的。我还想和师兄玩笑几句,但精神不太好,说不了多少便又沉沉睡去。
之后十余日我都没能下床。功力被废,伤好起来也特别慢,师父下山找了几个医生,开了几张调养身子的方子,又过了些时日,我才能拄着拐杖下床。师兄负责我的伙食,云瑶每日也都会过来,二人陪我聊聊天,只是都绝口不提练武之事,每当内容涉及武学,他们都会岔开话题。我知道他们是怕勾起我的伤心事,但我个人认为内力没了再练就是,不过少几年功力,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日,我看屋外天气不错,便拿着蒲团兴冲冲地去打坐,开始一切正常,我能感到一丝流云劲在体内流转,可一到丹田处便散了,练了大半天,真气都不知跑到哪处经脉去了。这下我有点慌了,便拄着拐杖去敲师父的房门,“进来。”
师父的声音意外的清醒,我进屋,师父正伏在桌上书写什么,地上纸团数十,看来师父对自己写的东西不甚满意。我把情况说了,师父按住额头,思索半晌,才字斟句酌道:“云木啊,一个人武功高绝也不一定是好事,武功总让人逞勇斗狠,有时候平平淡淡才是福气。”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接着道:“云木,你的丹田被破,日后,呃,日后不论如何练功,总是徒劳···不过武功只是小道,修身养性才是我道家根本。现在你先别想太多,身体要紧···”师父好多话我都没听清,脑海中只回荡着那句“日后不论如何练功,总是徒劳”。师父见我目光呆滞,叹了口气,让我回屋休息。我浑浑噩噩地回房,不知怎地,想起了那天师父接我离开村子的光景,那时候村长说我有福气,父亲说:“哪里,哪里···”,母亲给我系上包袱,让我一路小心,村人都很艳羡地看着我···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
我坐在床边,眼泪淌了满脸。
第19章 旧事
日子还是得过。想我原本只是一个山野小子,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会窝在一个小村子里,随随便便和谁成亲生子,然后老了,最后静静死去···都是以前的我觉得自然而然的事。“不过回到原点而已。”
我虽如此安慰自己,但人总是贪心的,江湖既然在我眼前展开了另一个世界,哪会那么容易忘却。
老实讲,我心中并不如何痛苦,只是空得慌,好像溺水之人总想抓住什么,尽力挥舞却一无所获。师兄再也没在我面前练过剑,连我们以前习武用的木剑都被师兄藏得好好的。云瑶来得更勤了,作为青霄未来接班人,她老往我这儿跑肯定顶了不少压力,在一干领导眼中我可跟魔教不清不白的。我劝她少来我这儿,好好跟着掌门混才有前途,云瑶嘴上虽然答应了,实际也没什么改变。其实我真心希望师兄他们不要管我,往日如何,现在就如何。我不想看到师兄每天早上偷偷摸摸地去演武场,我不想看到云瑶遗憾的眼神,那样会不断提醒我我是个被废了武功的废人。
每日发呆已成习惯,虽然不能练功,我仍会在院子里坐会儿,不想这几年练功不辍,屁股一挨着蒲团身体就会自然而然地运转“流云诀”,只不过丹田永远枯竭,内劲始终气若游丝。我也曾期待奇迹发生,但月余下来,真气一直保持着不死不活的熊样,我终于绝望。
人总会找些寄托,但后山荒凉,没什么玲珑巧物能提起我的兴趣,我便把目光投向师父的藏酒。我不懂酒的好坏,我喝不出这是新酒还是陈酿,我只知道酒可以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可以让我暂时什么事都不用想。等师兄去了演武场,我便拿上酒壶,在院子里自斟自饮,其间师父出房活动,看见我这副德性,便过来说了些“酒能伤身,少饮为妙”的话,我大着舌头道:“师父的武功剑法我是学不到了,还好还有‘酒量’可以继承师父衣钵。师父放心,以后师兄负责习武练剑,我则专注喝酒,日后必能将我后山一脉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