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秘境打开了一个口子,秋意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师祖,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孤舟道君放下了鲜果,披衣起身出了秘境,一出秘境,便有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意,显得刚刚好好。此处似乎是书斋后院的寝居。秋意泊摆了个汤锅,里面的白生生的大骨汤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浓郁鲜香的香气弥漫了整座寝居。
暖融融的。
秋意泊起身相迎,请孤舟道君坐下后,又亲自盛了汤放到了他的面前,孤舟道君端起碗就喝,他天生少言寡语,也不会赞扬这汤多好喝,他能多喝两口就代表这汤和他的胃口。
秋意泊号称洗剑峰人形自走翻译机可不是吹的:“师祖,这汤您多喝两碗,里头放了一些养生的药材。有些事我们吃完了再说。”
孤舟道君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秋意泊就笑道:“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孤舟道君就继续吃饭了。
等吃了饭,收拾了桌子,两人换了个地方坐下来后,秋意泊就说:“两件事,第一件事,给苏翁下药的厨子已经抓住了,交代清楚了,是那日来找我茬的鹿明先生所为,他是苏翁的弟子,在我这里失了风骨,又叫苏翁撞了个正着,他本要得朝廷重用,怕苏翁见恶坏了他的好事,这才痛下杀手。”
为什么不对付秋意泊?
因为他还不清楚秋意泊背后的势力是什么,不敢贸然动手罢了。先把苏翁这个能够对他的仕途产生极大影响的人杀了,先将权力握在手中再说。
“如今已经扭送官府了,人证物证俱全,毒杀恩师,死罪是逃不脱了,怎么死就不知道了。”
孤舟道君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
他与苏翁相交十多年,自然知道鹿明是谁。
秋意泊继续说第二件事:“师祖,不要急着合道,便是触碰到了,也不要合道。”
“为何?”孤舟道君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身上。
秋意泊提起茶壶替他斟茶,滚烫的水被冰冷的空气一激,升起了袅袅雾气,他与孤舟道君相隔雾气对视,秋意泊道:“因为我已经摸到了,道统开始反噬了。”
孤舟道君:“……?”
“师祖别这么看我。”秋意泊含笑道:“我如今还是阳神,我自废的修为……此前在问虚道界意外得了一桩功德,将我送到了合道境界,其中又有一段机缘,我瞧着不对,等事情了结后来这个道界散心,顺道自废了修为。”
孤舟道君:“……”
秋意泊轻笑道:“哎?你不知道?我还当你会知道呢……金虹师叔回去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去跟你告状,说我一天到晚随着性子修行,迟早要把自己折腾死——结果金虹师叔就是个乌鸦嘴,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孤舟道君道:“说说。”
秋意泊却是话锋一转:“师祖,你先与我说说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还与苏翁相交甚笃?温师兄呢?他叩问阳神了没?”
“快了。”孤舟道君眉目不动,淡淡地说道:“游历。”
三个字回答两个问题,秋意泊也是很服气孤舟道君。
他先应了快了,然后说自己来游历了,那估计温夷光是在宗门闭关,等着渡劫,洗剑峰要么是他爹在管,要么是他三叔在管——也就只剩他们两个了,洗剑峰就这么几个人。
有人管洗剑峰,又有道君在,孤舟道君自然就出门游历了。
秋意泊扬眉道:“那还要恭喜温师兄了……说来我觉得我们这一批弟子都很有出息哎,师兄要是速度快一点,也是不满千岁就叩问炼虚合道境界了……所以,师祖,你会不会有些紧张?”
“不会。”孤舟道君端起了茶盏浅浅啜饮:“我是我,他是他。”
随后他又道:“你是你。”
秋意泊听他这般说,便松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太上忘情,意在与天道相合,我此前陷入劫数,若非有长安在,我险些去与道相合。造化……我也见过了道祖,天道会有意培养造化道祖,若想成就造化,势必是不能与道相合的。”
“你既知。”孤舟道君道:“为何还想与道相合?”
秋意泊想了想,慢吞吞地向孤舟道君眨了眨眼睛:“当时心绪不宁是其一,第二么……我想试试。”
孤舟道君颔首,随即道:“为何心绪不宁?”
秋意泊一愣,孤舟道君的意思是说,他想的太多太杂,修自己的道,不必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只管修好自己的道就是了。
“因为我陷入了劫数……因为道统。”秋意泊回答道,他有些犹豫。
孤舟道君摇了摇头:“为何?”
他在这一瞬间门甚至有点觉得自己领会错了孤舟道君的意思。
孤舟道君放下了茶盏,他道:“长生。”
“师祖,我在。”秋意泊应了一声,便听孤舟道君平静地说:“我道,当一往无前。”
孤舟道君目光平和,如同古井无波,又如同坚冰万丈,秋意泊在此刻生出了一种仿佛在照镜子的错觉,这双眼睛他时常见到——在镜中的自己。
可孤舟道君在与他论道,近乎温柔。
“何为道?”孤舟道君语气淡淡,目中却闪现出一道锐光,宛若一柄利剑,在这一刻,古井潮生,坚冰倾碎,统统为那一道纯澈的、极致的剑意所席卷:“长生,何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