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照照神镜。”
“我们得找个机会去照照神镜……”
这样重复的念叨,蒋思因已经听到不下一百遍,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饶是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扭头对着喃喃自语的鬼低吼。
“你到底有完没完!想照神镜就自己去找,别老跟着我们!”
被他吼的黄松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委屈,慢慢低下头去。
声音重新变小,内容又是重复性的絮叨。
“我就想照照神镜,不是都说神镜照心吗,我也想照照自己的心……”
一个鬼,在阴间被一个人骂。
这怎么看都是很诡异的画面。
换成是昨天,蒋思因都难以想象自己会干出这种事。
但现在他只想揪住黄松的衣领胖揍一顿然后丢进奈河里去!
小田扯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冷静低调点,毕竟他们现在在鬼城,周围全是鬼,只有他们两个是人。
虽然他们现在溜着墙边走,偶尔有一两个鬼注意到他们,但是也许是蒋思因身上有阴差令牌护身的缘故,那些鬼只是多看了他们几眼,似有忌惮,没敢上前干什么。
唯一跟着他们的,就是之前一起过奈何,现在一起进鬼城的黄松。
我、忍!
蒋思因抬头望天,深呼吸,长出口气,勉强把想揍鬼的心思压下去。
自从在奈河边看见黄松生平片段之后,在场众人没有不对黄松反感的。
为人师表,猥亵女学生,谁都瞧不上这种行径。
但是黄松非要跟着他们,蒋思因也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在这里闹起来,引来更多注意。
他现在只想带着小田,尽快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以前听鬼故事,看鬼片的时候,他也幻想过自己哪天能到阴间看看,但是真置身于此了,他就恨不得这辈子到断气那一刻,都别再来了。
“令牌千万别弄丢了。”小田小声提醒他。
“我知道。”
蒋思因这么回答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捏了捏那枚令牌。
可惜没有绳子,不然他早就把令牌随身挂在脖子上了。
说起这令牌,还要提到他们之前的惊险经历。
蒋思因和小田跟着周卅他们先过河之后,就在对岸等何疏,结果眼睁睁就看见何疏他们过桥过一半,奈河忽然起了大浪,将桥上所有人都卷下去,连同阴差和何疏陆珉等人。
河水很快就把他们淹没,连个人头沉浮都没看见,蒋思因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只能看见茫茫滔天河水翻涌。
那河中怨魂卷了何疏等人下去还不满意,又涌向岸边,想把蒋思因一块卷下去。
关键时刻,周卅挺身而出,将怨魂斥退,又负伤带着他们逃进鬼城。
此时的鬼城因为北号勾结前三殿叛乱,已经有一半陷入混乱,他们去的是还未沦陷的区域,但原本井然有序的鬼城已经开始隐隐呈现出浮躁景象,周卅没法找到同僚,只能带着蒋思因他们勉强找到一处房屋栖居,那是他以前每次来鬼城办事的落脚点。
“我走不动了,得在这里歇会,这块令牌你们拿着。”
当时周卅有气无力,在墙角里摸了半天,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阴差令牌。
“这是之前我们备用的,以防出现万一的情况,你们拿着这块令牌在鬼城里走,一般鬼都不敢为难你们,然后你们去城隍那里找一个姓陈的阴差,让他过来接我。”
见蒋思因他们都神色恹恹,周卅还安慰他们。
“你们在担心何哥是不是?其实不用担心,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连法镜都照不出他的过往生平,在奈河说不定也能存活下来。”
自从他当阴差起,别说活人了,便是鬼掉进奈河里,也要被河里万千冤魂生生拖住,再也浮不起来,活人掉进去,恐怕只会更惨,肉||体被万鬼啃噬干净不说,连魂魄都会被河水里的重重怨念执念缠住,万劫不复,最终连自己也会变成那河里的“水草”之一,再去等待下一个落入奈河的亡魂。
这话他自己说了都不信,但也只能这么安抚蒋思因等人,不然他们只会更害怕。
于是蒋思因拿着这块令牌,按照周卅的指示,在城里七弯八绕,可就是找不见他说的城隍府。
反倒是黄松一直跟着他们,嘴里喋喋不休,把蒋思因烦透了。
“我告诉你黄松,你想要找神镜,你就自己去,别再跟着我们,你再这样,我就用令牌把你打死了!”
在黄松不知道第几遍又开始忍不住念叨时,蒋思因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对着他大吼。
黄松呆呆看着他,面露惊恐,脸上表情一点点僵硬,恐惧化为实质,几乎流溢出来。
蒋思因不自然:“干什么,整得我真要对你怎么样似的……”
耳边传来小田的声音:“天啊,你快看!”
蒋思因下意识扭头。
他这才知道,黄松的表情根本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天上的变化。
原本黑沉沉,永无天日的天空,竟然出现一缕诡异的白色。
白色如炊烟缓缓上升,最终在空中扩散出庞大轮廓。
似乎是一个人的轮廓,他两只手还拿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