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赵曙还在发脾气,高滔滔的眼神却看向窗外。半开的窗,看不清院子里的景象,只能看到斜斜几枝枯枝映衬在有些灰扑扑的地砖上。
她几不可查的缓缓叹了口气,不想再理会暴怒中的赵曙。
自从登基以来,官家的性格就越来越偏执,稍有不顺意就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她一直忍气吞声的接受着,因为他曾是她最明媚的理想,也是她最温暖的依靠。他曾经那么温文尔雅、和善温暖,举手投足都似乎发着光彩,让人挪不开眼睛。什么野心、什么期望,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在他身上,什么权谋、什么朝堂,甚至是与整个天下对立都想帮他争一争。
然后,自己就站在他身后,默默的陪着他,一起看尽天下河山、人间百态、岁月流年。
他上朝自己就等着他挥斥方遒,他下朝自己就陪他嘘寒问暖;偶尔还会一起逛逛御花园,言语中探讨一下国泰民安;再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儿子们文韬武略风流倜傥,女儿都安安静静嫁个妥帖的人家。
等百年之后,自有儿子来继承盛世基业,自己与他同衾同穴,安安心心的走完一生。
可是,自从他身居高位之后,很多事都变了。变的陌生,变得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他自我、猜忌、固执、暴躁,现在对自己、对高家他也不曾高看上半分,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外臣就不用说了,太后也不算,他连最亲近的人——皇后,和他最疼爱的两个儿子,他都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防、不在审视。
似乎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全都是敌人。
屋内气压很低,赵曙依旧阴沉着脸,当他看到高皇后眼睛看向窗外,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说的事情的时候,再一次被激怒了。
“皇后!”他突然大喊起来,高皇后转过头,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朕说的你听到了吗?”赵曙质问起来。
高皇后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越是退让,就越是成为了他变本加厉的理由。然后缓缓的睁开轻轻的说了一句:“够了。”
“什么?!”赵曙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
“我说够了!”高皇后声音大了起来,却听不出情绪。
赵曙一愣,他基本上没有料想过高皇后会反抗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那一霎的惊诧过后,接着便是滔天的愤怒,“你怎么跟朕说话的?”
“官家,朝堂上的事情,我已经放手了,我早就放手了。”高皇后语气缓缓的,有些不耐烦也有些无奈,“从你登基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逐渐将自己隐藏起来,希望就站在你身后,陪着你就好。”
高皇后说的娓娓的,赵曙仿佛听进去了,并没有打断。
“我就想着,你想要的时候,我愿意帮你争,帮你谋划;而你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了,我就应该放手了。”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做的。跟那些朝臣,我早就不来往了,只是偶尔会打听一下他们的近况,也是希望能在暗中给你帮帮忙。万一有一天,你跟我说朝中的事情,我总不好连个话都插不上。”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下,“可是,就算这样,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好像也没有好好说过话,你说是不是?”
她站起来,缓缓的走到中间,目光幽幽的扫过桌子和地面,这里早就被赵曙扔的乱七八糟的一片,她没抬眼,温和的说着,“你说,我这屋里的东西,都换过多少回了?”
而后,目光顺着这些狼藉的一片缓缓游走,最终看向赵曙,对他说:“不如,你也把我换了吧。”说完,忽然冲他扯开一个微笑,目光戚然,定定的看着他。
屋里赵曙还在发脾气,高滔滔的眼神却看向窗外。半开的窗,看不清院子里的景象,只能看到斜斜几枝枯枝映衬在有些灰扑扑的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