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正是义子霍起。
孝帝享受天伦,除了四皇子陆蛮,其余所有皇子公主都在膝下,就连义子霍起,也是年年下旨宣召其回长安。若世夫人之子陆蛮,因犯淫乱之罪被远放蜀郡,终身不得回朝。
若世夫人是皇后身侧的心腹,当时淫乱案震惊朝野,可皇后并没有为四皇子陆蛮求情,反倒是林夫人多次进言恳请孝帝留下陆蛮。
当时陆蛮已在宫外立府,他被流放的时候府内不论女婢还是男仆皆被处死。若世夫人被困宫中,耳闻惨状,以泪洗面。
若世夫人再风光,其子陆蛮永远是扎在心口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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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挑拨若世夫人的情绪,刚起了头,她又拂袖掩去脸上哀痛:“姊姊,你别介意,我就是想念那个孩子。”
生母还没哭呢,她先扮上怨妇的模样。
若世夫人紧闭双唇,倒是身侧的银笺面有愠怒,她忍不住出言:“林夫人何必戳我家夫人伤痛,您在苑门前受辱怎能来这撒气?”
“住嘴。”若世夫人斥责银笺。
黛蓝一副要起身打人的模样,林夫人抬手将她按下。
银笺和黛蓝眼神交锋,前者口中的小贱人差点就要骂出口了,后者翻了翻白眼,十足孩子气。
两位夫人之间暗流涌动,让夹在中间的蔺仪也颇受牵连。
林夫人无视银笺以下犯上的作态,转头去问蔺仪:“你说是不是啊,蔺相师。”
蔺仪神色自若,她颔首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为人行事,当有一条界线。”
蔺仪的话像是在说陆蛮,又像是在点拨什么。
若世夫人接上话来,她道:“林夫人的心意我都知晓,眼看众皇子越发长进,我确实会想到那个不争气的畜生,当年陛下逐他离宫,我没什么可怨,只盼子叔能引以为戒,行为有度,莫要做那些出格之事。”
林夫人扬扬唇角:“自然。”
若世夫人抿了口茶汤,只觉得舌根苦涩,她放下茶盏问林夫人:“林夫人来尚林苑,只是为了赏一赏崖壁上的春花?”
“当然不是,我正要说正事。今年闰二月,谷雨后便是三月三上巳节,明曜台都说闰二月不吉,这事蔺相师清楚,去年陛下兖州遇刺,后又逢青州天灾,一桩桩的都是祸事,所以陛下想在上巳日前来祈福,可皇后得了寒症未愈,我便请缨前来操办。”
若世夫人说:“谷雨时节也正是贵女们教习结束之时,眼下离上巳还有月余,时间很是宽裕。”
“话是这般说,可我头次操办祭祀之礼生怕出什么差错,这才早早地来了。”
皇家祭祀之礼往常都是由皇后亲自操办,抑或是若世夫人从旁协助,此次宫中交予林夫人,可想而知她又讨得了多少恩宠。
林夫人生着一张不老容颜,她与若世夫人年岁相近,可看起来要比对方小多了。若世夫人已是宫中出挑的美人,林夫人更是难得一见,二人于孝帝眼中相比,其实林夫人最得喜爱。毕竟男人都爱绝色。
若世夫人没有对祭祀之礼有过多询问。
林夫人说到此处微微打了个呵欠,她搭着黛蓝的手臂略显困倦:“今日起得早,着实有些疲惫,其实我进苑本该与你们一道住在兰宫,可来之前皇后让我去住春华殿。”
春华殿是皇后公主们才能入住的院子,就在御林军军营附近。大殿空阔,无人居住,花玲珑曾潜入苑中时住的便是春华殿。
若世夫人抬抬眼皮:“既得皇后应允,住哪都行。”
“殿中还在收拾,我得去看一眼。姊姊有事可遣人去春华殿寻我,我也会每日来看姊姊的。”
“林夫人随意便好。”
无论若世夫人的言语有多疏离,林夫人也不改热切,她将案前的茶汤饮下:“兰宫这茶怎得有些苦呢,明日我将宫中带来的花茶给姊姊送一些来。姊姊,那我便先回去了。”
“好。”
蔺仪起身相送,待林夫人走后她也无法再继续坐下去,便也同若世夫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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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陆续离去,殿中只剩若世夫人与银笺的时候,只见若世夫人突然将摆在案上的匣子扔了出去。匣中钗钏在地上打着旋儿,砗蟝手串滚到林夫人先前案台旁落定。
其中有几颗珠子裂开了细缝。
若世夫人双目凛然,眸中泛着朦胧的水雾,她喉间滚动,心中的悲愤只是让她面上失色,却没有言语失德。
银笺心疼主子,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仗着几分姿色整日矫揉造作,夫人不必将这个贱人放在眼中,皇后与您契若金兰,陛下对您更是知疼着热,小贱人不过是趁您不在宫中这才夺了操办祭祀之权,这般凑上来显摆,也是没皮没脸。”
银笺的痛骂让若世夫人心中更为烦躁,但她没有斥责银笺的口无遮拦,只是说了句:“她办她的事,我管我的人,没必要与其相争。既然她进了尚林,你也要注意口舌。”
“诺。”
“再者,这林氏只怕不仅仅是为了祭祀之礼而来……”
银笺面有困惑。
若世夫人缓缓敛息,她将心中翻腾的怒气压下,直起的双肩也往下沉了沉,而后说道:“林氏与太傅之女胥姲君可是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