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时虽说早有猜测,但此刻这个猜想被证实,她的心里却不好受。
尤其是念念明明已经九岁,但看起来却是六七岁的身形,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还带着小六她们这几个孩子。
见祝春时他们并未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反而眼神温和的看着自己,连小六也舞着手看过来,念念,也就是周端年定了定心,继续说了下去。
“那次的生意明明是我大哥赢了,大哥还说过几日就带我去荆州府玩,但是却被万家陷害,说他们勾结匪盗,意图谋财害命,然后我爹娘大哥大嫂,二哥和管家都被万家害死了。”
祝春时已经听俞逖说起过这件事,心里本就不忍心,如今又见她说着话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一时就更加心疼了,忙把人抱进怀里哄了好几句。
周端年哭了一阵后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手里的帕子给自己脸上擦了好几把,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原本我大嫂好好的,但当时她还怀着小六,又要带着我讨生活,积劳成疾,生下小六过后没多久就走了。”
祝春时心道怪不得,上次洪大夫说念念让小六叫她姑姑,可不是姑姑吗?
“我听阿娘说,当日爹和大哥二哥管家都被关了进去,原本使了银子,县令也答应很快就放人出来,但第二天县衙就传来消息,说是他们畏罪自杀了。我娘不愿意相信,崩溃之下找上县衙去,等我再见到她,她就已经……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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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就哽咽起来,偏偏又怕书院里的其他人听见,连哭也不敢哭大声,抽抽噎噎的很是可怜。
祝春时忙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俞逖也抱着小六跟着劝,可他怀里的小六看见每天照顾自己的姑姑在哭,嘴一瘪也跟着哭了起来,她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嚎啕大哭,而是和周端年一样,无声的流泪。
祝春时夫妻两个从前哪里遇见过这种场景,家中的姐妹都有奶嬷嬷和丫鬟照顾,别说哭出来了,就是眉头皱一皱,就已经涌上去三四个人拿着东西哄劝了。
一时间,两个人在这长廊里孤立无援,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绞尽脑汁的回想街边的妇人是怎么哄孩子的,略显笨拙的安慰。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周端年心情平复,看见小六伸着手要她,忙接过来在怀里逗她。
俞逖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宁愿回县衙里看上几本账册,都不敢再抱听不懂话还要哭的小孩了。
等到小六也安静下来,周端年才继续将方才的话讲下去,其实也不过寥寥几语就说完了那段时间的经历。
她大嫂去世的时候,小六也不过七八个月大,还是嗷嗷待哺的年纪,她人又小,根本找不到活干,只能靠着大嫂留下的几块碎银勉强度日,后来银子没了,她也怕万家的人不会放过她们,因此就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去街上要饭,有时候遇到好心人,还会得到一碗米汤或者糊糊来给小六吃。
后来时间久了,遇见了小二小三她们,都是没人愿意要的女孩,索性几个人就在城外那个破庙住了下来,那边几乎没什么人去,她们又都是乞丐打扮,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只会觉得正常,所以才一直平安的过了这么久,直到遇见祝春时来。
别说祝春时听了心里难受,就是俞逖这么个自认为没什么怜悯心的听了也不好受,若是换成大人来,他可能还要骂一句没本事,但换成这么几个小姑娘,能活成这样,谁都说不出话来。
他听了这番话,又仔细问了几句当初的细节,周端年当时只有七岁,家里的事情即便没瞒着她,也不会知道太多内情和具体关窍。
俞逖略想了想,也没丧气,这件事若是有证据能直接查出来自然是好,但要是找不到证据,也不能僵在这里。
他索性和周端年解释起来,让她三日之后就去县衙门前敲登闻鼓请求翻案,以当初周家人的身份,先把这件案子提起来,才好着手接下来的事情。
周端年看了眼祝春时,没立刻答应下来。
“你能保证念念的安危吧?”祝春时担心的问,一旦敲了登闻鼓就没有回头路,万家那边也就知道了念念的行踪,到时候若是鱼死网破起来,岂不是把人陷入险境。
俞逖点头,“到时候让她们直接住进县衙,有俞武他们看着,事情了结了再回书院这边。”
周端年日夜都想着为家里人报仇,如今好容易得了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只是对于小六,她却没答应。
“没有人知道小六是我大哥的女儿,让她待在书院和小二她们一起吧,我一个人去。”
祝春时和俞逖自然不会反驳,一切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