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道路上昨天晚上下的雪，现在都已经冻成了冰。脚掌上打了蹄铁的战马依然办法道路上行走。

尽管条件是这样恶劣，努尔哈赤还是王宫里走了出来，趁着风雪悄悄的坐在牛车上朝着城内偏僻角落里的一座小房子内走去。努尔哈赤并没有摆出盛大的仪仗，只是在几名身着便装白甲巴牙拉的护卫下悄悄的出来，要不是有人认识 只怕没人会相信这牛车上的老人竟然是这女真部落的大汗。

就像是老友探访，或者是走亲戚一样。努尔哈赤非常自然的走进了这间算不上好的小屋子内。暖炕上一名仿佛时刻就会走到生命尽头的老翁在看到努尔哈赤后，连忙在身旁丫鬟的服侍下，颤颤巍巍的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慌慌忙忙的就要给努尔哈赤磕头请安。

见到这般瘦弱的老人，一向是以狡诈，狠毒示人的努尔哈赤也是赶忙坐到了炕沿，细心的搀扶着这古稀之年的老者，赶忙示意这位老者坐下。

摸着老人那双早已经是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看着那满脸布满皱纹的瘦弱老人 努尔哈赤感慨万千。时间就是无形的长河，曾经那个如自己现在一般大的足智多谋的中年人，如今也将入黄土之中了。

这名老者名叫龚正陆，是一个在中国的历史上凭空消失的人物。要不是朝鲜的历史中还有所记载，只怕没人会知道在历史上有他这一号人物。而这名其貌不扬的老者却也是研究努尔哈赤崛起于草莽之间的关键人物之一。

黄道周曾经在《博物汇典》里写道“奴酋稍长，读书识字，好三国，水浒二传，自谓有谋略。”在《满老文档》里也多处记载，大战之前努尔哈赤就曾经多次引用中原古战场上的案例来进行讲解。努尔哈赤拥有着非常高的文化素养。

尽管在史书上，努尔哈赤的形象并不是太好。但不可否认的是，粗犷的努尔哈赤确实拥有很高的文化水平，可以说是努尔哈赤的崛起是跟他充分的掌握历史，掌握诸多优秀的中华文化不无关系。有人说，努尔哈赤的文化水平是在辽东当李成梁“干儿子”时候学的，所以李成梁是“清高祖”。

实际上面前的这位老者，或许才是努尔哈赤文化水平的奠基人。

龚正陆“年少客于辽东，被抢在其处”。但关于这个人的历史大部分已经消亡，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被谁抢走的，但是从历史的只言片语上我们可以知道，早在嘉靖末年这个人就到了辽东女真部落，在此后的三十余年里他都在这里充当文学外郎，在这里他不仅仅教导了褚英，皇太极等诸多位努尔哈赤的贝勒，满洲贵族的子嗣。而在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身份，这也让这个籍籍无名的人，更是在数场后金崛起的关键之战中都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在中国古代无论是将领出征，还是县令知府治理一方，依靠自己的力量往往总是不够的，但是手底下的人自己不可能完全信任。所以他们就迫切的需要一群绝对忠于自己的亲信来帮助自己处理一些事情，有市场就会有需求。渐渐的很多穷秀才，没钱的读书人……都投入到这一行业里，从幕僚开始逐渐演化，渐渐的开始形成了明清时期私人助手——师爷。

师爷这一真正的称谓就是形成于明朝末年，并且伴随着这一职业的兴起，还清王朝形成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绍兴师爷帮。绍兴师爷一度成为全国官吏出仕的首选。而科举落榜的浙江人，也是凭借着让他们独特的政治才能，开始另辟蹊径的在中国历史上逐渐展露出头脚。

或许同样为绍兴人的龚正陆是就是清代绍兴师爷的开端吧！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在这一年攻打尼堪外兰，万历二十一年，努尔哈赤大破九部联军，从此有了在建州称王称霸的资本；万历二十三年，朝鲜和建州之间进行边务交涉……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一个名声不显的龚正陆的身影。

“大汗……怎么冷的天……如今我……怕是不行了……有些话……”

龚正陆倚靠在棉被上，每说出两句话就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自从万历二十八年后，这位老者便彻底的消失在了满洲的历史，时过境迁，如今努尔哈赤也是有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在见到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了。看着躺在那里那副衰老模样，努尔哈赤也是忍不住的朝着炕里面挪了挪，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这位恩师的手说道

“先生，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下身体啊！咱们大金问鼎中原您还没见到呢？”

面前那位苍老的老人，在听到努尔哈赤的话后，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遍用尽力气摇了摇头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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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人这副表情，努尔哈赤费解的问道

“大……大汗，咱们问鼎中原如今还为时过早。我怕是见不到了，如今我也怕不久于人世了，有些话不该讲，我也得讲出来，不然带到地底下我怕死不瞑目。范……范文程他这个人他比我有能力，大汗可以放心的用，尽可……可以让他帮着参谋参谋军务……这个人有野心，他已经自…自绝于大明朝了，大汗尽管可以用！”

“先生我相信你，范文程我已经送到四贝勒帐下参谋军事了！如今咱们满洲可谓内忧外患，您还有什么见解吗？”

听着龚正陆的话，努尔哈赤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僭越，反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从这个老者口中得到关于治国的道理。不加掩饰努尔哈赤急迫的询问道

“沈阳…现在对于咱们来说，这…这块肉太大了，咱们没办法一口吃下，大…大汗，内喀尔喀五部如今已经有两部归降，咱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截断明朝同这里的联系呢？…大汗，朝鲜对咱们来说，也格外的重要…拿下朝鲜咱们可以获得很多好处，大明朝有…有很多走私商人，拿下朝鲜的釜山港，咱们就可以获得和这群人接触的机会……”

话音说完，龚正陆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软的躺在身后的被子上大口大口的不停的喘着粗气。

用尽全是力气的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面前的努尔哈赤缓缓的说道，

“大…大汗，我军的优势很明显，劣势也很明显。明朝的这位小皇帝，不是万历。咱们可得要格外的小心啊！”

赫图阿拉城内积雪深厚，来自西伯利亚的北风正在外面不停的呼啸而过，此刻的赫图阿拉赶上了小冰河气候，只怕是外面早已经达到了零下三十四度。每一间屋内已经做好了取暖设施，屋内那火炕也一天到晚不停的烧着。没人想要在这样的鬼天气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