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离任的前夜,长官一定会死于非命。
就在此时,一名民壮前来禀报:“可了不得了周大人!吊桥外来了几十号人!”
周文道:“快,随我去望孔。”
周文经过木廊,来到了外碉楼的望孔。
门外那几十号人都打着火把。
借着火光,周文看清来的人中为首的穿着六品鸬鹚绿袍。其余人皆是随从打扮。想来是接任的官员提前到了。
周文命令:“放下吊桥。”
那身穿六品鸬鹚绿袍的人,正是常风。
常风这回是扮作继任长官,前来鬼衙门查明鬼杀人的真相。
徐胖子、孙龟寿则扮作他的长随、师爷。
剩下的三十号随从,全部都是卫里的精干力士,还有几个精通土家话的九夫人的手下。
常风进得衙门。问:“哪位是周文周大人?”
周文来到围院,朝着常风拱手:“我就是。”
常风编了个谎:“在下是新任印江蛮夷长官,常化雨。”
周文连忙道:“啊,原来是常大人。快请进内碉楼。”
常风边走边问:“我看这碉楼内外戒备森严。难道有异族造反?”
周文苦笑一声:“的确有异族造反。只不过造反的不是异族的人,而是异族的鬼!”
说到此,周文瞥了一眼九夫人。
常风道:“这是我的侍妾。”
周文叹了声:“唉,你不该带家人前来赴任。”
众人进了周文的书房,衙役李七的尸体还放在那儿呢。
常风惊讶:“这?”
周文道:“刚才闹鬼,鬼杀了一个衙役。来啊,把尸体先抬到仵作房里去。等明日一早安葬。”
天气闷得要命。常风的官袍几乎能拧出水儿来。
靳保上前,递上来一条擦脸的毛巾。
常风道:“谢了,老兄是?”
靳保拱手:“属下是长官司吏首,靳保。”
常风道:“那以后咱们要多多照应了!”
吏首不是官儿,没有离任一说。靳保已经在长官司当了许多年差。
常风擦了脸,从怀中拿出官凭和一封信。
常风笑道:“我跟吏部的张彩张大人交往颇深。这是他让我捎给你的信。”
周文接了信,拆开一看。只见信中头一句就是:周兄,伱眼前之人乃锦衣卫指挥左佥事常风。不要声张,他会救你的性命。
周文抬起头,看了常风一眼。
常风朝他眨了下眼。
周文心领神会,吩咐手下:“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常大人单独交接官印。”
靳保有些担忧:“二位大人单独在书房,恐怕.”
有锦衣卫的常屠站在面前壮胆。周文的胆气大了不少:“无妨,变婆今夜已经杀了一个人,不会再杀第二个。”
众人出了书房。周文关好门,噗通一声便给常风跪下了:“常佥事,求您救我。”
常风扶起了周文:“周兄快快请起。放心,我不会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一名朝廷命官。更何况咱们有一位共同的至交张彩。”
周文站起身。
常风问:“你说今夜衙内出现了变婆,还杀了一个衙役?”
“实不相瞒,我的侍妾是土家人。以前我听她说过变婆的传闻。”
周文声音颤抖着说:“变婆每隔三年现世一次,闹得衙门里不得安宁。最终会在长官离任的前夜,将其先糟蹋后杀!”
说完周文给常风讲述了印江变婆的传说。
常风听后微微一笑:“什么变婆。不过是凶手装神弄鬼罢了。周兄可听说过妖狐?”
周文点点头:“听说过。成化十二年在京城闹得可凶了!”
常风微微一笑:“成化十二年时我还小,无力抓捕妖狐。成化二十三年,京城又闹过一次妖狐。”
“这一回,妖狐被我所擒!呵,只是心怀叵测的人假扮的罢了。”
周文惊讶:“啊?常佥事抓过妖狐?真是有本事的人啊!怪不得名震京华。”
“我进京赶考时就听说过您。您那时虽只是千户,但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常风道:“什么红人不红人的。那些只是虚名而已,就好像浮云一样。”
周文给常风倒了杯茶。
常风喝了口茶,说:“这黔地的天又闷又热,湿气还重。你在此为官三年受苦了。”
周文苦笑一声:“三年前张彩还未得势。那时他要是吏部郎中,我何至于被吏部的人坑到此地。”
说完周文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夜这么闷,应该是要下暴雨。”
常风道:“我看你这衙门,宛如一个屯兵的堡垒一般。外人很难进得来。”
“所谓变婆,十有八九是内鬼!需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常风一直在给周文灌输“人扮鬼杀人”的理念。然而周文却不信,坚称一定是鬼杀人。
没办法。周围的人在三年里不断告诉他,鬼衙门里一定会出现鬼杀人。就算假的,他也会坚信是事实。
这就好比后世一个聪明人进了传销组织。用不了一个月,脑子就会被洗。
亲戚朋友会嘲笑:他真是个傻子。
但亲戚朋友们不知道,换做他们进了传销组织,一样脑子会被洗。区别在于用不了一个月,或许只需几天。